鄭清這一哭不要緊,本來薛家良跟他們難舍難離,這下,眼淚也被鄭清勾出來了。

這時,門開了,卜月梅和白瑞德進來了。

白瑞德不由分說,一把就抱住了薛家良,緊緊地抱著,半天不說話。

薛家良含著淚,大聲嚷道:“你想勒死我呀!”

白瑞德哽咽著說:“勒死你得了……”

卜月梅說:“好了,你倆也別難過了,將來你們也有出去的那一天,現在,讓薛主任安排一下工作吧,他還有好多事情要辦。”

鄭清聽了這話,就坐直身體,但卻把臉背了過去,麵向牆壁,抹著眼淚。

大家坐好後,薛家良沒有坐下,他放下手裏的紙袋,規規矩矩衝他們三人鞠了一躬。

白瑞德低著頭,鄭清背著臉,他的鞠躬隻有卜月梅看見了。

卜月梅說:“家良,你鞠躬幹什麽?快點安排工作吧。”

薛家良紅著眼圈說:“我給大家鞠躬,是感謝你們三個人對我工作的竭力支持,如果沒有你們,也不會有我的今天……”

就這樣,按照謝敏的吩咐,薛家良將科室的日常工作暫時交給卜月梅,將手頭上專案組的工作交給白瑞德。

科室和專案組的工作,薛家良用了一個多小時就詳細交接完了。

望著自己使用了兩年多的大辦公室,薛家良的目光,慢慢掠過那一排高大的文件櫃,想當初這個科室成立的時候,隻有兩個文件櫃,如今,又添置了兩組,也偶讀塞滿了各種文件和資料。

如果說兩年多的時間,他都幹了什麽,就是文件櫃裏那些個文件和材料。

他忽然有了想撫摸它們的衝動。

但是他沒有動,因為這裏的文件和材料,已經不屬於他了,暫時交給了卜月梅,將來由卜月梅移交給下一任主任。

掐指算起來,這已經是他第三次離開工作崗位了,頭一次是辭職,他辭職時,甚至連辦公室去都沒去,將一封辭職信交給侯明後就走了。第二次是從平水正常調動到省紀委,加上這次。

也許,他的人生,要經曆無數次這樣的時刻,每次跟每次都不一樣。

《阿甘正傳》裏說過: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將會品嚐到什麽味道。

在薛家良的印象中,巧克力隻有兩種顏色,白色和黑色的,味道也是兩種,苦和甜,或者苦中帶甜。

讓薛家良不明白的是,這句話,總是被那些所謂的文人引用。因為,我們不是巧克力生產和消費大國,自然也就不知道巧克力的多種滋味,這句話在國內文壇上的流行,就跟那些洋節日一樣,有“媚外”的嫌疑。

薛家良更喜歡將人生比作魔方,盡管魔方這玩意也不是我們中國人發明的,但卻廣受國人的喜愛。

魔方曾經是薛家良的最愛,他常常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將三級模塊複原而自傲,周邊的人,無人能比。

當年,他就是因為在兩分鍾內將魔方複原,從而贏得田琳對他的青睞,田琳從他的生活消失的那天開始,他就再也沒有摸過魔方。

偶爾一次跟祺祺玩魔方,他居然怎麽也做不到在短時間內複原了。

這可能就是魔方的魅力,你根本不知道這一級模塊將會被手指轉到何處,永遠不知道用多長時間複原,有點像人在仕途中的境遇。

他忽然想到了趙誌華,趙誌華也是他人生的伯樂,隻是他粗心大意,一心撲在工作上,沒有鬥得過別有用心的管春山,栽倒在不該栽倒的地方……

也許,他該去看看趙誌華,在自己人生得意的時刻,多看看那些失意的人,對自己今後是個警醒。

上次,他看趙誌華的時候,他的健康出現了問題,有很嚴重的心血管疾病,做了心髒支架手術,薛家良還讚助了他一萬塊錢呢。

他剛要打電話聯係省監,他跟省監的人已經很熟了,在省城工作的這些年,他隻要不忙,都會去看他,最後這次還遇到了管春山,當時管春山正在一堆犯人中參加勞動,他隻一眼就看見了他,但是他沒有跟他說話,裝作不認識一樣走了。

據趙誌華說,有時候在集體活動的時候,他們也能碰麵,兩人很少說話。

對於管春山,薛家良隻有歎息沒有同情,一家三口,三口人進了監獄,兒子管春山在今年上半年以故意殺人罪被判處死刑已經執刑。

他很奇怪為什麽想到了管春山。

他搖搖頭,剛要給省監打電話,辦公桌上的座機響了。他拿起一聽,是白瑞德。

“什麽事?”

“老薛,中午沒有別的事的話,我和鄭清請你吃飯。”

薛家良說:“咱弟兄不要客氣了,以後再說吧。”

白瑞德說:“以後再說我沒意見,問題是這裏總是有個人掉眼淚。”

薛家良知道他說的是鄭清,就說:“勸勸他,又不是不見麵了,再說,我馬上想去趟省委。”

白瑞德說:“你去你的,如果可能的話咱們就先小聚,算我們給你誇官,如果有事的話你就忙你的。”

“好。”

薛家良放下了電話,打消了給省監打電話的念頭,他先要把眼前的事情辦好,現在離下班還有段時間,他要先去省委。

他給曾耕田的秘書肖旭打了一個電話,肖旭告訴他,曾書記正在會見歐洲某國一個對華友好協會主席一行,估計快結束了,如果薛家良要來,就快點來,因為肖旭不知道曾書記是否陪外國友人進午餐。

薛家良放下電話,拿起車鑰匙就跑下了樓,開車徑直向省常委辦公樓駛去。

他剛到,正好看見曾耕田送外國友人出來。他便悄悄躲在肖旭辦公室。

哪知,曾耕田送走客人後,衝著肖旭辦公室大聲喊道:“薛家良,進來!”

薛家良一聽,趕忙走進曾耕田辦公室,說道:“您看見我來了?”

“我又不瞎,你這麽個大人溜進來我能看不見?謝敏跟你說了嗎?”

“是的,上午跟我說了,曾書記,家良謝謝您提拔。”

薛家良說著,就給曾耕田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