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輝翻著白眼,想了想說道:“其它問題也就是吃幾頓請,喝幾杯小酒,過年過節收幾個小紅包,家裏遇到過事,找人借過錢,但我都還給別人了。”

李達說道:“舉例說明。”

石輝仍然裝出一副大大咧咧的神態,說道:“比如我孩子出國,就跟昨天晚上的女人借過錢,事後就還給她了。”

“借多少?”

石輝想了想說:“也就兩三萬吧?”

“人民幣還是美金?”

“美金。”

“具體數字是多少?”

“記不清了?”

“你借多少都不清楚,怎麽還?還多少?”

石輝一怔,這才知道掉進了李達的陷阱。這些套路他都熟稔,但還是不知不覺掉了進去。

他開始顯出了不自然,說道:“她給了我後,我當時也沒數,後來還了多少,時間太長了,記不住了。”

李達在本上低頭寫了幾個字後放下筆,抬頭看著他,說道:“你剛才說別讓我聽那些風言風語,是有人唯恐天下不亂,是什麽意思?”

石輝這次顯然謹慎了,他裝作糊塗地問道:“是嗎?我說了嗎?”

李達一聽,伸手示意記錄人,記錄人便將筆錄文字交到薛家良手上,薛家良看了一遍,交給李達。

李達舉著這張紙,說道:“這裏記得清清楚楚,要不我讓我們的人給你念一遍?你如果還不相信的話,旁邊的房間裏還有同步錄音和錄像。”

石輝擺了一下手,說道:“不用,我說的有人唯恐天下不亂,是指單位內部,哪個單位沒有幾個不幹事亂嚼舌根的人?檢察院也如此。”

“那他們都嚼些什麽?”李達有了耐心。

石輝說:“嚼什麽的都有,去年有人告我黑狀,說我不開檢委會,你說,這種意見完全可以當麵向我提的,有必要告到省裏去嗎?”

“你不開檢委會嗎?”李達故意問道。

石輝說:“原來開,後來開得少了,去年到現在的確沒開,不是我不想開,是沒法開,七嘴八舌,一件很明了的事,能在會議室扯皮扯上半天時間。”

“這麽長時間不開檢委會,難道你們不研究案情嗎?”李達一點一點地往下問。

就這樣,這位檢察長在李達不緊不慢、有理有據的詢問下,竟然自曝出自身的許多問題,從不公開研究案情,到私下做出決定,至此產生了許多不合規不合法的錯誤決斷;買官賣官、收受賄賂、把兄弟撈人、男女關係……等等,他在李達的“循循善誘”下,他就跟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腦全說出了……

一旁的薛家良,暗暗佩服李達的問詢技巧和高超的大腦反應能力,他至此明白,謝敏為什麽把他臨時招呼到這裏,參與問詢石輝的行動,表麵是為讓他掌握一手資料,實際上也是有意鍛煉自己,增加自己的見識。

盡管白瑞德沒有在跟前,但是他相信,此時白瑞德也在錄像裏看到了這一切。

難怪在沒有外圍調查取證的前提下,謝敏斷然決定提前問詢石輝,原來,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李達,我日你祖宗……”

石輝突然大罵一聲,人就從椅子上蹦了起來,撲向李達。

就在他要抓住李達的衣領時,說時遲那時快,薛家良伸手一撥,將李達的手撥向一邊,然後用力反轉,隔著桌子,就把李達摔在地上,這時,外麵衝進兩個便衣,立刻將石輝按倒在地上。

石輝趴在地上,仍然大喊大叫地罵道:“李達,你什麽東西,我要告你,告你誘供,你他媽地不得好死!”

李達走到他跟前,說道:“石輝,你是懂法的,也是掌管法律的人,你自己都承認你剛才說的話是供詞,那麽,你就該知道今天我們談話的性質了。”

石輝不再喊叫了,他大口喘著粗氣,閉上眼睛,臉被按在地毯上,變了形。

李達重新坐回椅子上,說道:“扶石輝坐下。”

那兩個便衣便把石輝帶到剛才他坐的椅子上,讓他坐下,他們沒再離開,而是一直站在他的左右,這樣他就再也沒機會離座起身了。

重新坐下的石輝,臉色蒼白,他閉著眼,任憑李達怎麽問,就是不再開口說話。

李達見他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看著旁邊那兩個人,說道:“帶下去吧。”

哪知,石輝聽見這話後突然大聲嚷道:“李達,我是檢察長,副廳級司法幹部,你也是副廳級,你憑什麽審問我?你沒有資格!”

李達一聽,臉還真的現出尷尬之色,顯然,他沒有料到石輝會說出這話。

這時,一個低沉、威嚴的聲音響起:“你看我有資格嗎?”

謝敏進來了,他站在房間正中,背著手,一幅凜然的表情。平時和藹可親的謝敏,此時表情威嚴,目光淩厲,如鷹隼般逼視著石輝。

石輝一見,自然說不出話來,眼睛一閉,耷拉下腦袋。

“帶走!”謝敏聲音不大,卻十分嚴厲,不容抗拒。

這個進來的時候還是大大咧咧、口口聲聲自己隻有違紀沒有違法的人,徹底崩潰了,臉色慘白,豆大的汗珠就掉了下來,那兩個架著他出去了。

謝敏看了看李達和薛家良,說道:“薛家良,那個女的由你和瑞德來問,我和李書記有事要商量。”

薛家良看著神情嚴肅的謝敏,點點頭。

白瑞德拿著紀委專用問詢錄進來了。

薛家良和白瑞德坐下。

這次,薛家良坐在剛才李達的位置上,白瑞德坐在他剛才的位置上。

兩個人陪著一個女人進來了。

薛家良看了這個女人一眼,就見她的身上裹著一件男人的襯衣,腳下穿的是拖鞋,低著頭,額前耷拉下來的卷發,蓋住了半邊臉。

她坐下了。

薛家良衝旁邊的記錄員點點頭,記錄員也衝他點點頭,意思是可以開始了。

“姓名?”

薛家良問道。

女人低著頭,小聲答:“田琳。”

田琳?薛家良就是一愣,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他再次問道:“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