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然低下頭,她紅著眼圈說:“你不用說了,我懂。”

白瑞德伸出手,握住公然的手,說道:“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會跟在一起。”

公然看著白瑞德,看著這個從小玩到大、處處讓著自己的白瑞德,沒有說話,而是默默地站起身,淡淡地說道:“我去換衣服。”

公然上了樓,她默默地來到父親的臥室,這裏,曾經是父母的臥室,所有的家具擺設還是媽媽在時的樣子,她的眼睛一酸,走出來,回到自己的房間,坐在梳妝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

白瑞德對自己的感情,她不是沒有感知,性格使然,她從不回應他的感情。那個以前放著生意不做,卻陪她到處拍照片、像個跟屁蟲的白瑞德,跟她有著相同的不幸,隻是,在內心深處,白瑞德不能說是她理想中的戀人,盡管在他身上有著許多美德,但總感覺還差那麽一點點,到底差在哪兒,她之前是不清楚的,直到一個人出現,她才恍然明白了這種差距,其實就是一種力量,一種男人般鋼鐵的力量,跟爸爸非常相似又有所不同,爸爸有時太過無情……

想到這裏,她下意識地摸了摸曾經被他吻過的嘴唇,兩扇濃密的睫毛垂了下來,蓋住了美麗而冷傲的大眼睛……

此時,公然心目中的那個人,正在高速路上向青州疾馳。

眼看自己的努力即將成為現實,薛家良感到很高興,也很欣慰。

他極力撮合卜月梅和龔法成,要說一點私心沒有也是不對的。但這點小私心,完全建立在合情合理的範疇內,如果卜月梅不符合龔法成的審美,甚至都過不了他薛家良這一關,他是不會去撮合他們的。

龔法成是他有生以來最為崇拜的領導,這樣的領導,不該活得這麽孤獨和悲涼,他應該得到更好的家庭生活,應該有個賢內助照顧他的飲食起居,讓他全身心地投入工作。

龔法成曾經跟他說過:當初參軍,是為了扭轉自己的命運,不再受到歧視和欺負,後來努力提高覺悟,努力表現,就是為了提幹,為的是給自己高成分的家族帶來紅色的內容,光宗耀祖,也為了自己的子女將來不再戴著某種階級的符號……隨著官越做越大,覺悟越來越高,他的認識和人生目標逐級發生著變化,那就是,官做到他這個級別,就不能再帶有某種私心了,如果還帶著某種私心,那就是對職務對人民的犯罪。

也許,正是出於這樣的認識,讓他從轉業到地方,就一直致力於清除內部毒瘤的工作,而且以身作則,踐行自己的理想和信仰……

這樣的領導,不該被生活磨難,他應該得到更好的照顧才是。

也是基於心疼龔法成,薛家良才有了把卜月梅介紹給他的念頭,這個念頭一經冒出,便再也抑製不住了,他了解卜月梅,越想越覺得她合適,從個人素質到政治素質,卜月梅都是不二的選擇,更讓他高興的是,二人居然一拍即合。

隻是,這事讓公然傷感了,這是他考慮不周的地方,他過高地估計了公然的堅強,他忽視了一個女孩子,在失去母親又跟父親較勁的情況下,對於媽媽之外的女人,是天然排斥的。

還好,公然的素質決定了她的選擇,她最終支持爸爸和卜月梅。

想到這裏,薛家良感覺有點對不起公然……

進入青州市區後,他給安康打了一個電話,安康下基層調研去了,讓他直接去市檢察院反貪局,那裏有人等他。

青州市委,為汽車城的招商騙局,也成立了一個專案組,專門負責調查處理在這場騙局中違法違紀的市管幹部們。

反貪局的領導熱情地接待了他,他將自己掌握到的一些情況細節,跟他們進行了溝通。

反貪局的幾位領導,想留他用午餐,薛家良極力謝絕了。

駛出檢察院大院,他給侯明打了一個電話。

侯明不知道他來青州了,他也到郊區縣調研去了,他讓他在青州等他,馬上往回趕。

薛家良也很想見侯明,有些事,他也想跟這位老領導匯報一下,尤其是卜月梅的事,他不想讓侯明對自己產生偏見。

在等侯明的這段時間,薛家良開著車,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居然駛進了青州師範學院的大門,此時,正是上課時間,校園裏的人不多,他從他們上次住過的那棟小樓前經過,想繞場一周就出去。

當他經過行政樓後,就看到了旁邊掛這一塊牌子,上麵就兩個字:診所。

他鬼使神差將車停在了診所門口的前麵。

說來也巧,正碰上宋鴿拿著一瓶水出來,給擺在窗台上的幾盆花澆水。

他推開車門,下了車,剛要跟她說話,又欲言又止。因為他發現宋鴿形體發生了巨大變化,肚子明顯凸了出來,她的臉也比以前也胖了一圈,身上的白大褂,裹不住她的肚子,隻能敞開著。

她要做媽媽了!

薛家良似乎受到了刺激,內心就是一動,他想趁宋鴿沒有發現他,重新回到車裏,開車走人。

也許是心有靈犀,宋鴿澆著水,似乎發現了旁邊的異樣,她扭過往這邊看了過來,就看見薛家良正準備低頭上車。

她意識到薛家良不打招呼就離開的原因,她按捺住狂跳的心,遲疑了一下,還是先開了口:“薛大哥……”

多麽熟悉的聲音!還是那麽甜美、好聽,透著她特有的柔情。

薛家良回過身,衝他笑了一下,說道:“我沒事,侯書記讓我等他,我就開著車瞎轉,就轉到了這裏。”

宋鴿倒是表現得很自然,她走了過來說道:“你是想故地重遊吧?”

“故地?”薛家良不知她何出此言。

“是啊,前些日子,你們是不是住在這裏辦案子?”

“你怎麽知道?”

“是後來聽我男人說的。”

薛家良看著她,圓圓的臉上,那種孩子般純真的氣息,被一種即將做母親的幸福感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