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月梅一聽,立刻坐直身體,看著龔法成嘴邊的微笑,知道他是故意捉弄自己,她的頭就又靠了過去,說道:“這個首長的肩膀,我還是可以靠的。”

“哈哈。”

龔法成笑著,伸出手臂,攬住她。

龔法成的確有種男人特殊的魅力,讓卜月梅感到沉醉,她很想一路上都這樣任性地靠著他,但眼下是山路,而且自己也過了任性的年齡了,她隻溫存了幾秒鍾後,便坐正了身體。

“怎麽了?”

卜月梅理了理自己的短發,說道:“怕擾亂軍心。”

龔法成笑了,說道:“軍心巋然不動。”

“那是我努力不夠。”

卜月梅這話說完,兩人不由得同時“哈哈”大笑。

前麵,有一處正在施工的地方。龔法成把車靠邊停下。下了車。

他來到施工人員跟前,說道:“師傅,還不收工?”

其中一個師傅正在做最後的收尾,他拿著水泥抹子,將坡腳處的水泥渣清除幹淨,說道:“馬上收工,你要去哪裏?”

“隨便轉轉,這些個護坡必須沏上水泥石頭嗎?”

那個人說:“不沏不行,這都是土石山,不下雨還行,隻要下稍微大點的雨,就塌方,輕則封路,重則死人。”

“那怎麽剛開始沏?”

“這個咱們就不清楚了,反正這次上邊要求得很嚴,必須在五一前全部修好。”

龔法成又問道:“這水泥是當地小廠生產的嗎?”

那個人說:“現在不敢用次水泥了,質檢員天天在這條路上巡查,都是現場檢測,你就是中途想掉包都做不到。”

龔法成盯著水泥袋子看,果真都是國營大廠生產的高標號的水泥,他說道:“次水泥勞民傷財,一場大雨就衝塌了。”

那個人站起身,用樹枝刮這水泥抹子,說道:“你是來檢查的?”

龔法成說:“不是,我開車累了,下來活動活動,那您忙著,早點收工,我也要趕路了。”

龔法成上了車,繼續往前開,途中又見到幾處修好的護坡。他在一個觀景台前掉頭,開始往回開。

太陽,終於落到了山的那邊,天空,被晚霞染成燦爛的一片。

龔法成搖下車窗,說道:“小梅,老家還有老房子嗎?”

“我老家不在這裏,我父母當年支教來到這裏,以後再也沒回去過,我是這邊出生長大的。你問這個幹嗎?”

龔法成說:“這裏空氣太好了,我想老了,來這裏養老,遠離省城,在這裏開幾分田,養幾隻雞,再種幾棵蘋果樹,如果果子吃不了,就編幾個小筐,擺在路邊賣,如果怕熱,我就拿個蒲扇,頭上再蓋塊濕毛巾,你說怎麽樣?”

卜月梅說:“哈哈,最好再沾兩撇小胡子,就成偷地雷的了!”

“哈哈,那得騎著毛驢挎著小筐。”龔法成說著也笑了:“不過,我即便騎著毛驢、沾著小胡子,頭上圍著毛巾,那出來也不像壞蛋。”

“像什麽?”

“地下黨唄。”

“哈哈哈。”卜月梅太開心了。

龔法成也很開心,他環視著窗外的風景,不由得吟道:“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小梅啊,說句沒有出息的話,我自從認識你之後,一直有歸隱山林的想法,將來,我就在這裏養老了,你是否願意跟著我老龔受苦?”

卜月梅輕輕靠在他的肩頭,說道:“我願意,非常向往……”

“唉,可惜啊——”龔法成歎了一口氣說道。

卜月梅抬起頭,說道:“可惜什麽?”

龔法成伸出手臂,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你太年輕了,不可能和我終老……”

說到這裏,龔法成把頭歪向了窗外。

卜月梅鼻子一酸,眼睛就濕潤了。

龔法成收回目光,穩穩地架著車,他略微沉默了一下說道:“小梅,我大你很多,這是個現實問題,那天,老曾說我是老牛啃嫩草,話糙理不糙,他可能是在間接地批評我。細細想來,我老龔可能的確有點自私,我們的確有很大的差距,這個差距不是身份和職務的差距,主要就是年齡的差距。這段時間我是很忙,但再忙,給你打個電話發個信息的時間還是有的,我為什麽沒有跟你聯係,也是想讓你平靜平靜,好好想想,考慮成熟後再做決定。實話實說,我這次來,的確有想念你的一麵,也有工作的一麵,我想告訴你,不要急著答複老龔,一定要把問題想透,想明白……”

“可是……”卜月梅打斷了他的話,離開他的肩膀,含著眼淚看著他。

“可是什麽?”龔法成注視這前方,問道。

卜月梅哽咽道:“可是,我的心裏已經有了老龔,滿滿的,都快裝不下了,也許幾十年後我會後悔今天的決定,但眼下我不後悔,你說我該怎麽辦……”

龔法成沉默。

卜月梅擦了一下眼淚,說道:“我知道你不好答複我,還是讓我自己做決定吧,盡管比你年紀小,但我不是小姑娘了,不會感情衝動的,相信我,好嗎……”

最後這話,卜月梅幾乎是哽咽著說出來的。

龔法成沒有說話,他瞧準了前麵一個寬闊地帶,猛地將車停住,攬過卜月梅,就吻了起來……

吻畢,他鬆開她,看著她姣好的麵容說道:“謝謝,我老龔有福……”說著,又低下了頭……

回到平水縣城後,龔法成說:“我是把你送家裏還是送到單位騎車?”

卜月梅奇怪地看著他,問道:“你還去哪兒?”

“我回去。”

“天這麽黑,又這麽晚了,你還回去?晚上安排事了嗎?”

“今天晚上沒有安排事。”

卜月梅看著他,大概明白了他的想法,就輕聲說道:“那就不要回去了,你連續開了這麽長時間的車,會累的,畢竟不年輕了。”

“哈哈。”龔法成大笑,說道:“那我住哪兒?”

卜月梅心就是一跳,說道:“住我那兒。”

“那……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