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良發現,每當這個局長受到一筆好處費後,都會在本子上加以詳細說明,並且標注出銀行卡號或者存折號,這些銀行卡和存折,有的是別人直接給的他,有的是自己存到銀行的。正如他自己所說,這就是他的交待材料,讀懂這些材料一點都不難。

中午,到了下班時間了,薛家良直起身,走出小臥室,一看外麵早就沒人了,謝敏不知什麽時候走的,而且也沒告訴自己一聲。

薛家良轉回臥室,將床上的東西整理好,扯過一個枕頭蓋上,將窗簾拉上,這才走出辦公室,並給他將房門反鎖上。

他剛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電話就響了,是郭壽山。他接通了電話。

“猴子,好長時間不見了,是不是又想我了?”

郭壽山這次一反常態,沒有跟他打哈湊趣,而是一本正經地說道:“家良,說話方便嗎?”

薛家良一愣,從口氣裏聽出他有事,不知為什麽,他立馬想到了劉三兒,這段時間太忙了,都沒顧上過問劉三兒,也認真地回道:“方便,我辦公室沒人,你說吧。”

“林老師死了。”

“哪個林老師?”

“咱們高中的班主任林之華。”

薛家良淡淡地“噢”了一聲,既沒表示悲痛,也沒表示驚喜,甚至都懶得問是怎麽死的,就跟從來都不認識這個人一樣。

林之華,曾經那樣傷害過他稚嫩的心靈,給薛家良心中留下了難以抹平的溝壑,薛家良什麽時候想起她,都跟“羞辱”兩個字連在一起。以至後來畢業後,為了不見到她,薛家良拒絕了一切形式上的同學聚會。如果說薛家良這一輩子有什麽人可以不原諒的話,那麽這個人不是管春山,不是他的政敵,而是林之華,一個在學生時期深深羞辱過他的人。

顯然,他的態度是郭壽山早就料到的,所以郭壽山並不介意他的反應。

郭壽山繼續說:“她早晨是被阮曉丹殺死的。”

“什麽?”聽到這話後,薛家良一下子從椅子上彈起,不再是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了,反問道:“你是說阮曉丹殺死的她?”

“對,是我帶人出的現場,剛剛回到局裏,馬上就給你打電話。”

“為什麽?你簡短截說”

郭壽山說:“是這樣,阮曉丹的丈夫從野外小隊回來了,由於她的丈夫是一名找油技術人員,一年有半年時間在外麵勘探,加之她丈夫是個同性戀者,跟阮曉丹根本就沒有男女感情,結婚好幾年了,從未跟阮曉丹同過房……”

薛家良打斷了他,說道:“這個情況我知道。”

郭壽山又說:“他的婚姻是林老師做的主,是林老師硬給兒子挑了個媳婦,但後來跟兒媳圓房的不是她的兒子,而是他的弟弟,也就是阮曉丹的頂頭上司、郵政局局長……”

“這個我也知道,說我不知道的。”薛家良再次打斷了他的敘述。

郭壽山愣了一下,接著說:“好多次阮曉丹的丈夫都該探家,由於家庭對他沒有吸引力,他都將假期讓給了別人,因此,在單位人緣極好,年年是先進工作者,這次回來是述職的,被提為副處長了……”

“噢。”

郭壽山感覺到薛家良應該不知這個情況,就說道:“他回來後,沒有在家過夜,又去找他的同誌朋友了,阮曉丹知道後,就打電話讓他立刻回家。本來對阮曉丹毫無興趣的他,沒有理會她,阮曉丹受不了,這麽多年的無性婚姻讓她崩潰了,她電告他,如果十分鍾不回來,就去單位舉報他,舉報他是同性戀患者,讓他當不成官,並且跟他離婚,也許這種情況發生多次了,所以這次她丈夫仍然沒拿阮曉丹的話當回事,阮曉丹寫好了離婚協議書,早上來到林老師的住處,告訴她,她要跟她兒子離婚,再也不過這樣守活寡的日子了。”

“她婆婆冷笑了一聲,說道,你別辦傻事了,你剛當提了正科,當上團委書記,就覺得自己了不起了,就想當陳世美,小心我把你那點爛事給你公之於眾,讓你做不成這個官……家良,說到這裏,我怎麽都想象不出,我最最尊重的班主任老師,居然……居然對阮曉丹做了那樣的事。”

“哪樣的事?”薛家良機械地問道。

郭壽山說:“她居然讓親弟弟跟阮曉丹圓房,而且還留下了證據,因為她弟弟是阮曉丹的上司,她就說是阮曉丹勾引自己舅公,為博得上位而不擇手段……家良,我一上午心口都憋得難受,現在都不舒服,就想找誰打一架……”

這事,阮曉丹在那天晚上就跟薛家良說了,所以薛家良並不感到奇怪,他說道:“你接著說。”

“據阮曉丹交代,林之華這句話,經常放在嘴邊上,每當阮曉丹有離婚的念頭,她就用這件事威脅她,所以她也習以為常了,說道,這次離婚是鐵定的了,你盡管去向外界公布,我做不成官,你兒子也做不成官了。哪知,林之華說了一句十分惡毒的話,激怒了阮曉丹,阮曉丹這才跟她扭打起來。”

“什麽話?”

“林之華說,這麽多年,盡管我兒子沒讓你變成女人,但是你也沒閑著,平水這些有名的官員、闊佬們,不都曾經把你騎在身下玩弄嗎?你那個家,就是個淫窩,別以為我不知道,誰去了你那裏,我都知道,如果你非要魚死網破的話,我倒無所謂,半截子入土了,但是你的好生活就毀了……阮曉丹怒不可遏,便跟她扭打起來,失手掐死了她……”

“是阮曉丹報的警嗎?”

“是,也是她叫的救護車……家良,怎麽辦,我心裏好堵,好難受……”

“林之華的兒子呢?”

“我們到現場後通知他了,他傻了,完全傻了……”

“我知道了——”

“家良,我給你打電話不光告訴你這些,你回來一趟吧,阮曉丹想見你,她說有些話,隻配你聽。”

“這是她說的?”

“是的,是她跟我說的,不過你放心,沒有旁人聽到,她說她這輩子唯一佩服的就是你,說你是真正的男人,她做了對不起你的事,要當麵向你懺悔,走向刑場的那一天她就不後悔了。”

沉默。

“家良,你在聽嗎?”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