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千裏眼

羅非因為白蘭長得花容月貌,又是廠醫,所以非常喜歡她,就向白蘭展開了猛烈的攻勢。

當時,曾耕田已經和白蘭開始談戀愛。

冷不丁一個風度翩翩、說話時不時夾雜一兩句洋話的羅非橫空出世,立刻就引起了曾耕田的高度警覺。

曾耕田人長得老氣橫秋不說,做人做事也比較中規中矩,穿衣戴帽肯定也是土裏土氣,不如羅非洋氣,一來二去,白蘭的天平就開始往羅非這邊傾斜。

一個星期天,本來羅非跟白蘭說好,要一塊騎車去郊外踏青野炊,當羅非帶著野炊的食物找到白蘭時,才知道廠裏給白蘭安排了臨時任務,她外出了。這個時候,曾耕田以一個捍衛者的姿態出現了,他對羅非施以嚴詞,警告他做人要守規矩。羅非跟他據理力爭,揚言隻要白蘭一天不結婚,他就有一天追求她的權力。

無奈,曾耕田就想盡快結婚,可是,當他帶著禮物去白蘭家求婚的時候,才發現,白蘭奶奶病危,幾天後就去世了。當地有個習俗,隻要是家裏的長輩去世,子女至少在一年內不得婚配。

這下曾耕田沒了脾氣,接下來他要打一年的防守戰。

羅非天生就是個斷不了是非的人,他天生是個張揚的人,不拘小節,終於在男女問題上跌了跟頭。

一天,廠保衛處接到電話,說羅非調戲女同誌。等曾耕田帶著保衛處的人趕到的時候,就發現羅非辦公室門外,一個女技術員在外麵哭泣,還有好多姐妹圍著她勸。

原來,羅非得知他手下的女技術員今天過生日,一時心血**,采了廠花圃的一把草花,送給這麽技術員,正好她新婚不久的丈夫經過,看到這一幕後打了羅非一拳,但他終究打不過身高馬大的羅非,於是便轉身對妻子有大打出手。

這個女技術員的公爹是廠裏的副廠長,主張給羅非定流氓罪,開出廠籍。盡管曾耕田一百個不待見羅非,但他覺得定流氓罪太重了,會毀掉羅非一生的,就提議把他調到分廠工作。

分廠離省城有二百多公裏的路程,這樣,既保住了羅非這個人才,又少了他這個強勁的競爭對手。

一年後,當曾耕田和白蘭結婚的那天,羅非意外從分廠趕了過來,他當眾送給新娘一束鮮花,記得他當著曾耕田的麵對白蘭說:“除去鮮花,我實在想不出送你什麽禮物,如果你丈夫連鮮花都接受不了的話,你馬上離開他,我帶你走。”

曾耕田當時很男人的說:“你送什麽我們都收下,別忘了,我們現在才是一家子,你就是送的東西再貴重,那也是要拿到我們家來的,我不怕便宜咬著手,你隨便送,隨便送。”

他的一番話,說得羅非哈哈大笑,自從,對白蘭再無想法。

那個年代,是容不下羅非這樣的人的,他腦筋活絡,在改革開放的年代,出盡了風頭,在車間帶頭搞計件生產,生產形勢搞得紅紅火火,廠子的效益一年就翻了兩翻,這時,報紙上時常有報道他的文章,還被稱為國企新銳改革派代表人物。

已經成功晉升廠長的曾耕田,將羅非召回總廠,敲打他,讓他保持頭腦冷靜,低調一些。

這個時候,羅非已經將曾耕田列為固步自封、裹足不前的改革保守派之列了。

他對曾耕田一通抨擊,高談闊論,直把曾耕田氣得七竅生煙。本來曾耕田已經在廠部會議上作出決定,讓羅非回來掛帥常務副廠長,重點就是搞改革,希望總廠在他的改革下扭虧為盈。

然而,羅非對曾耕田一通抨擊後,曾耕田收回了決定。

好景不長,羅非在分廠的改革,也不是那麽一帆風順,他觸動了廠子另一派的利益,改革兩年不到,就被人抓住了小辮子,以私分獎金、貪汙受賄把他告到了上級部門,上級部門的領導,本來就對羅非看不慣,很快派出調查組,查實後,對羅非做出了處理決定。

曾耕田想極力保全羅非,認為他是個人才,甚至以自己的職務擔保。然而上級不這樣認為,執意要處理他。

就這樣,羅非以挪用公款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六年。同時,曾耕田也因這件事受到了牽連,被覬覦廠長位置的另一派勢力大做文章,最後,這派勢力上下勾結,他被趕出了這個國營大廠。

後來,曾耕田得到貴人相幫,仕途沒有受到什麽影響,在經曆了兩年低穀期後,出現了轉機,被任命寶山市政府副市長,他上任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羅非,在他的努力下,羅非被提前釋放。

曾耕田讓羅非自己選擇工作崗位,哪知,這個充滿朝氣的新銳改革者,此時萬念俱灰,沒多久,就傳來他要出家的消息。

曾耕田十分氣憤,放下手裏的工作,驅車追到寶山寺,正趕上這裏在給羅非舉行皈依剃度儀式。

曾耕田不顧和尚們攔著,硬是闖進剃度儀式,他揮手說道:“暫停,我跟羅非有話說!”

然而,此時的羅非,心灰意冷,再也打不起精神了,唯有出家,他才能得以苟延殘喘,他跟曾耕田說:“我隻剩一具臭皮囊了,靈魂早已皈依,你不要為我費心了。”

曾耕田見他心已死,自知無力挽回,閉眼長歎,走出了寶山寺。

臨走時,他指著羅非的鼻子說:“你就是窩囊廢,就是出家了,也是窩囊廢,是個窩囊和尚,我看不起你,我的記憶裏從今沒有你這個人!”

曾耕田的記憶裏少了一個人,但是寶山寺卻多了一個戴眼鏡的會說洋話的和尚,這個和尚苦讀佛學,多篇論文發表在有關佛學刊物上,身兼兩個佛學院的客座教授,成為省城境內第一個佛學博士,也是全國領域裏為數不多的佛學博士,身兼全國多個職務,成為一代遠近聞名的僧人。

白蘭受賄案子判決後,她也曾一度心灰意冷,跟曾耕田離婚後,也曾一度想出家,但由於曾耕田的強勢幹預,她最終放棄了這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