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法成進來了,抖落身上的雪後,說道:“睡不著,我的肺都氣炸了。”

曾耕田看著他,說道:“還是為他們的事?”

龔法成轉悠了幾圈後,低聲說道:“你們走後,我就上樓了,小然早就睡著了,她的屋裏還亮著燈,我就進去給她關燈,你猜我看到了什麽?”

“你看到了什麽?”

“身上好幾處都是青紫青紫的!尤其那臉,腫得更厲害了,您知道她為什麽不下樓吃飯嗎,肯定是怕見人,怕我心疼……”

“那你說怎麽辦?”

“反正不能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你也太護犢子了,打了你女兒你就受不了了?”

龔法成一聽曾耕田有點不說理,就嚷道:“即便她不是我女兒,即便跟我一點都不沾親帶故,您說這事能完嗎?”

“噓——小點聲,他們剛睡下……”

就這樣,兩位老搭檔又嘀咕到很晚才結束。

第二天一大早侯明就來了。

龔法成剛起床,他準備到樓下洗漱,不願驚動女兒,正躡手躡腳地下樓,就傳來敲門聲。

他以為是薛家良過來了,心說倒是年輕人有精氣神,這麽早就起來了。

等他出來一看,外麵的世界一片銀裝素裹,柵欄門外站著侯明,不停地往手上哈著熱氣。

龔法成開開門,說道:“拜年幹嘛這麽早?”

侯明跟著他走上台階,學著他的樣子跺著腳上的雪說道說:“如果不怕打擾您,我半夜就來了。”

龔法成似乎想到了什麽,他沒有急於問,進屋後,給侯明拿出一雙拖鞋,說道:“你先坐會,我去洗漱。”

侯明打量著客廳,客廳還好,一貫的整潔利索,等他來到餐廳的時候,才發現餐廳和廚房還沒有收拾,鍋碗瓢盆擺的到處都是,想必是昨天太晚了,沒有來得及收拾。

侯明知道龔法成從來都不雇保姆,所以每次來都會找點活兒幹。要說一個五十多歲的單身漢,龔法成應該算是男人中的榜樣了,平水家裏都很幹淨利索,這可能跟他曾經是軍人身份有關。

侯明每次來龔法成家,都會幫他幹活,有時候掃掃院子,有時候拖拖地,他還經常在他家自己做飯吃。

此時看到餐廳這麽亂,他就脫去外套,找出一條圍裙圍上,開始給他收拾餐桌和廚房。

猛然,在餐廳的垃圾桶的旁邊,發現一個紙袋子,裏麵裝著薛家良那件露著羽絨的外套,他就什麽都明白了。

他將所有的剩菜倒進垃圾堆,將碗筷放進洗碗池,擰開熱水龍頭,開始洗碗。

等龔法成洗漱完畢後,見侯明正在洗碗,他就說道:“你大早上來我家就是替我幹活的嗎?”

侯明心裏對昨晚發生的事有數了,就不再急著知道什麽了,他說:“是啊,我今天都沒帶老婆來,就是想早點過來給您幹活,知道您過年活多,怕您累著。”

龔法成也不客氣,這幾年特別是龔法成鰥居後,每年侯明兩口子來他家,都是張羅著幫他洗洗涮涮的,他就說道:“那些碗筷起碼要洗三遍。”

“知道了,這是您家的規矩。”侯明說道。

“你要輕拿輕放,別弄那麽大的響動,小然還在睡覺,我先去掃雪。”

侯明一聽,追了出來,說道:“這賣力氣的活兒我來幹吧。”

龔法成衝他擺擺手就走了出去。

旋即,侯明就明白了龔法成為什麽不讓他去做這種體力活,因為這是在省委家屬院。

他便回身繼續去收拾餐廳。

等他將餐廳收拾完畢後,龔法成也進來了。

侯明說:“您這麽快就掃完了?”

龔法成說:“我家門前這塊地方還不好掃?”

這是領導居住地最明顯的表現。隻掃自家門前的,倒不是不想費力擴大麵積掃,是不好意思掃。一來左右鄰居有可能級別比自己高,掃了有拍馬屁之嫌,如果比自己級別低就更不用多掃了,再說,如今的領導,能把自家門前的雪掃了就不錯了。

侯明說:“人家都起來掃雪了?”

龔法成說:“早就有人組織掃雪了,你進來的時候沒看見?”

“我急匆匆就開進來了,沒注意路上有沒有雪。”

“你到底有什麽急事?怎麽就自己來了?”龔法成一邊說著,就一邊走進洗手間洗手。

侯明在門口說道:“我從父母那兒過來,另外急著來,帶她太麻煩,我一說提前來,她就開始給您拿這個帶這個的,我一著急,理都沒理她,就出來了。”

龔法成一邊仔細洗著手,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你到底有什麽可急的?”

“您說呐?還不是因為昨天晚上的事。”

“昨天晚上的事你知道?”

“知道了。”

“知道為什麽都不打個電話問問。”

龔法成的口氣明顯重了起來。

“我是快半夜才知道的,是王建國的秘書給我打的電話,我倒是想給您老人家打著,不是怕影響您休息嗎?”

龔法成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沒撒謊,就“哼”了一聲,然後從洗手間走了出來,來到客廳,示意他坐下,剛想要去燒水,一見侯明已經把水燒開了。

他問道:“是喝茶還是咖啡?”

侯明說:“咖啡。”

龔法成拿出女兒給他買的咖啡,沏了兩杯,一手端著一杯走過來。

侯明說:“還是我上次出差給您買的嗎?”

龔法成一撇嘴,說道:“你就給我買了那麽一回,我還喝兩年啊。”

“哈哈,我聽出來了,這是在批評我,罪過,罪過。”

龔法成坐下,雙手放在身前,看著侯明,很鄭重其事地說道:“說吧,到底什麽事。”

侯明說:“昨天晚上快十一點了,王建國的秘書給我打電話,問我薛家良是不是還在省紀委幫忙,我說是的,有事嗎?他說沒事,就放了電話。我怎麽想怎麽不對勁,這大半夜的,又是過年,他平白無故問薛家良幹嘛?我又聯想到您說小然去了平水的事,我就給卜月梅打了個電話,這才知道了事情的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