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法成就給侯明打了電話。

侯明接通後說:“領導好,過年好,明天去給您拜年。”

按照習慣,侯明從來都是在初二這天帶著夫人來給他拜年的,有時他要是沒事,他們就結伴去田教授家拜年。龔法成有個習慣,從來都不給領導拜年,當然曾耕田例外。但是對退下來的領導和一些老故交他卻不忘,有條件就親自登門,沒條件就打電話問候一下。

此時,他沒理會侯明說拜年的事,直接問道:“你把你們那個卜月梅的電話告訴我。”

“卜月梅?出什麽事了嗎?”侯明的神經一下子繃緊了。

龔法成不想打擾侯明跟老人過年,沒將公然給她發的短信告訴他:“小然去了平水,到現在沒有回來,我打薛家良的電話不通,就想問問卜月梅。”

公然上次來平水,事後薛家良跟侯明匯報了。所以龔法成要卜月梅的電話他不感到奇怪,說道:“我讓他給您打。”

“盡快。”龔法成說完就掛了電話。

侯明給卜月梅打通了電話,告訴卜月梅龔法成家的電話後,問道:“你看見公然了嗎?”

卜月梅在電話裏說:“沒有啊,她來咱們這裏啊?”

“是的,可能去看那個孤兒去了,這樣,你先趕緊給龔書記打吧。”

卜月梅知道龔法成不放心女兒,立刻就給龔法成的家打來電話。

龔法成沒容電話響第二聲,就接通了:“是小卜嗎?”

“是,您有什麽指示。”

“小卜,你看見小然了嗎?”

“沒有。”

“那薛家良呢?”

“我早上在機關看見他了,隨後我們就散了。”

“小卜,剛才小然給我發了一個信息,讓我救她,你馬上找到那個叫劉三兒的,小然肯定會去見他的,因為昨天晚上她買回一套小夥子穿的衣服,說是給劉三兒的,問清她的去向。”

“好,我馬上。”

龔法成放下電話,在屋裏不安地來回踱步。

他想到了很多,首先想到的是別人報複他,綁架了女兒。

想想這幾年,經他的手,送進去了多少貪官,人家能不恨她,能不逮著機會報複他?尤其現在青州的形勢還不太明朗,省委對尤躍民還沒有一個明確的處理決定,隻是暫時接受了他的辭職申請,加之跟辛玉蓮的恩怨,有可能是一種報複行為。盡管他這樣想一點根據都沒有,但是他不得不這樣想。

他掐算著時間,五分鍾過去了,卜月梅還沒有電話。

他有些著急,猛然想起下午跟薛家良通話時他說的話,給女兒的手機裝上追蹤技術。

他立刻拿起一部紅色電話,剛要撥號,這時,另一部電話響了。

他來不及放下,就拿起了另一隻話筒。是卜月梅。

卜月梅說道:“龔書記,我問了郭壽山,郭壽山給劉三兒打了電話,據這個劉三兒說,他見到公然了,公然是給他送新衣服來的,也是來看兩隻大鳥的,但是大鳥被青州一家天下野味餐廳弄走了,薛家良他們兩個就去去青州了說是救大鳥。開的是公然的車,薛家良的車在修理站,薛家良臨走的時候跟劉三兒說,兩個小時後,讓劉三給他打電話,如果電話沒人接或者是陌生人接,就讓劉三兒報警。劉三兒已經告訴了郭壽山,郭壽山正從老家往回趕,準備去青州接應他們,我也跟他們去。”

“郭壽山是誰?”

“我們先公安局的,跟薛家良是好朋友,也認識公然,劉三兒目前在他老丈人的汽車修理廠上班。”

龔法成說:“好,保持聯係,記下我的手機號……”

果然女兒是遇到了危險。龔法成的心騰騰地跳著,雙手莫名地抖動起來,一時六神無主。

奇怪,他一生遇到過多少起起伏伏、坎坎坷坷的事,他參加過對越反擊戰,蹲過貓耳洞,挨過敵人的彈片,見過戰友血淋淋的屍體,所有這一切,都沒有讓他畏懼過,但是此時,他害怕了。

龔法成就是龔法成,在經過瞬間的慌亂後,他再次拿起那隻紅色話筒,撥了一個號碼,說道:“高兄好,我是龔法成。”

“龔書記,過年好。”

“高兄,說話方便嗎?”

“方便,我在家,您有什麽指示?”

“沒有指示,有事求助。首先聲明,是私事,我女兒遇到了不測,我想通過你們反貪係統的電話監控係統,追蹤到她的手機,看她具體在什麽位置。”

對方顯然也被嚇住了,結結巴巴地說道:“您是說……您女兒遇到了危險?”

“是的,半個小時前她給我發了一條信息,讓我救她,在青州。如果不破壞你們規矩的話,就幫我查查。”

“沒關係,沒關係,想當初這套設備還是您幫忙引進的呢。”

“那就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我立刻安排。”

“還有,此事不宜聲張。”

“明白,明白。”

對方急忙掛了電話。

其實,下午薛家良跟他說,讓他給女兒的手機裝上追蹤裝置,他就想到了反貪局的這套監控係統。的確是他幫忙聯係引進的,那還是曾耕田當紀委書記時的事,因為老式的追蹤係統太不好用,他通過以前國安的一些關係,引進了眼下這套係統,這是通過軍用衛星定位的追蹤係統,精準程度非常高。

放下電話,一陣恐懼襲來,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他再次撥打女兒的手機,仍然無人接聽。

他癱坐在沙發上。

由於省城今年全麵禁放,隻有遠郊傳來悶聲悶氣的鞭炮聲。

這個大院很安靜,偶爾有車輛出入的聲音。

他的家更安靜,在這本該熱鬧的時刻,這種安靜透出一種悲涼。

他起身來到女兒的房間,盡管女兒不常回來住,但她的房間依然整潔幹淨,布置簡單,很有藝術氣息。

女兒刻意要了這樣一種生活,他理解女兒,理解女兒這樣做的原因。

薛家良說他是苦行僧,某種程度上,女兒也是苦行僧,隻是他五十多歲的人了,苦點、孤獨點都不算什麽,可是女兒,正值風華正茂的時候,也過著跟她一樣的生活,就不能不讓他這個父親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