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然閉上眼睛,沉默了一會問道:“薛家良,你作為一個基層紀檢幹部,你說句真心話,*能鏟除幹淨嗎?”

“這個問題你不該問我?”

“不問你問別人,又是一通慷慨激昂,國際國內形勢一大堆,你是基層幹部,沒有高級幹部那些冠冕堂皇,看到的應該更實在,更直接,更實事求是不說官話、套話。”

薛家良笑了,說道:“謝謝你的信任,我原以為你是不食人間煙火,社會上的光怪陸離跟你不沾邊,你忽然問這個問題,是不是受了什麽刺激?”

公然說:“是啊,昨天,我在火車上,聽兩個人聊天,他們說,現在的政府部門,特別是一些實權部門,真的就像過去的衙門一眼,胃口大得很,他們有個項目要立項,前前後後就打點了四十多萬元。這些人隻需伸一伸手就能來錢,而且還不是個人行為,好多都是集團行為。那兩個人一邊說一邊罵,心裏極度不平衡,他們說現在累死累活幹了半天,還不夠這些貪官們伸伸手的呢,大家聽了他倆的話後都很不平衡,都開始大罵貪官們。”

薛家良問道:“你聽後怎麽認為?”

“我沒什麽認為的,我真正長大後,就立誌從事一個不求人、別人也不求我的工作,後來經過反複考察,才選擇了這個職業,當個自由撰稿人,我惹不著誰,誰也礙不著我,重要的這個職業不會和政府部門打交道,隻要我不反之動,別人也找不著我什麽毛病,還能帶給人們視角上的享受,挺好的。”

薛家良說:“那也不一定吧,編輯就沒有私心嗎?稿件水平明顯的時候,可能不存在私心問題,一旦稿件水平相當,采用誰的都行的情況下,這個時候,是不是就靠關係了?”

“所以我在選材上,會盡量避免和別人雷同,即便題材雷同,視角也不會雷同,視角雷同了,立意也不會雷同,效果更不能雷同。”

“但這太費心了,如果你稍稍搞搞關係,就可以省很大的勁,就用不著那麽絞盡腦汁、冥思苦想的了。”

“你說得沒錯,別人可能會這樣,我做不到。如果我的作品不被采用,那一定不是別人的毛病,是我自己的毛病,現在國內的雜誌和報紙,差不多也都是自負盈虧,即便不是自負盈虧,編輯們也都有績效考核,大家對好作品還是很公平的。”

“你有不被采用的時候嗎?”

“最初的時候有,還很多,現在幾乎沒有了,一是編輯部約稿,二是打動不了自己的作品絕對不發,哪怕自己剪成碎片,所以我是三高作者,廢品率高,中稿率高,獲獎率高。”

薛家良發現,談到她熟悉的領域,她還是很健談的,他說:“你頭十五來一趟吧,讓我姐帶你去逛逛我們山裏的大集,什麽都有,好多遠古時期發明的農機具都能見到。”

“真的?”

“真的,因為我們那裏山多,地少,好多現代的農機具到了我們那裏沒有用不上,所以大部分還都是原始的。在平原,幾乎見不到老牛、鐵犁了,可是在我們山裏麵,春天的山坡到處都是這樣的景觀。”

公然說:“我春天可以過來看看,弄一個春耕專題。”

“十五就可以來。”

“正月十五這樣的題材早就被人拍爛了,我不會沾這個的,倒是那兩隻黒鶴,讓我有了無窮的遐想。”

“所以你一趴就是半天。”

“對了,你要不提我都忘了,你是怎麽看見的?”

薛家良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無奈,他說道:“公然,我剛才就說了,這涉及到我的底線,我不能背叛一個父親……”

公然想了想說:“老薛,咱們這次去解救大鳥,應該也是有危險的,就像你說的那樣,能開野味餐廳並且還能把宰殺野生動物的行為洗白、甚至公開進行交易,說明他們黑白兩道是通吃的,我們是去砸人家飯碗的,萬一我不幸了,你也不能讓我死不瞑目是吧,怎麽也不能讓我帶著遺憾走。”

“哈哈哈。”薛家良大笑,想不到冷傲的公然,還有著幽默的一麵,他說:“好吧,我告訴你,但是你同樣要給我保密,不然我也會跟大鳥們一樣,凶多吉少。”

“放心,沒問題。”

於是,薛家良就將那天龔法成來尋女的事,前前後後跟她說了一遍,當公然聽到她吃飯的時候,父親就跟她相隔兩個房間裏吃,為的就是不掃她的興,她把臉扭向了窗外,悄悄抹去了一滴淚水。

盡管她做得不露痕跡,但薛家良還是看到了。他內心就是一陣欣喜,如果能彌合他們父女的裂痕,就是“背叛”了龔法成,他也在所不辭。

許久,公然都沒有說話,默默地注視著前方。

薛家良為了緩和一下氣氛,他指著剛剛駛過的一輛大貨車說道:“公然,你經常開車上路,像這樣的大車,一定躲遠遠的。能超就超,能讓就讓,為什麽大車出事都是毀滅性的,甚至有人不知深淺,跟大車搶道,甚至為了懲罰大車占道,小車超過去後,故意在大車前頭踩刹車,要不就是別大車一下,這些都是危險的。大車由於噸位重,它在行駛過程中,刹車是很難操控的,這一點非常危險,千萬不要試圖製裁貨車司機,一旦出事,受傷的絕對是小車,我聽過一件事,是真實的,一輛大貨車司機曾經因為沒有及時刹住車,而碾壓了一輛別他車的小轎車,小轎車車毀人亡,事後,公司居然還獎勵了這個司機三千塊錢,你知道為什麽嗎?”

“為什麽?”公然睜大了眼睛看著他。

薛家良注視著前方,說道:“因為這些在路上跑的大貨車,上的都是全險,如果他的車急轉向翻車或者發生其他事故,那麽公司損失就是一百多萬元,而賠個人再賠個車,公司才拿了這個數。”

他說著,向公然做了個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