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法成說:“和我有關係,如果我不把你抽調到專案組來,你不離開這裏,就沒人敢在你眼裏插刺了。”

薛家良歎了一口氣,說道:“也說不定,畢竟,這次是我姐出麵了,我就是在家,也有可能發生這樣的事。也許,我可能天生就是該著打光棍的命。”

龔法成說:“沒有人天生就該是什麽命。”

薛家良想起尤辛房間那些高檔擺設,沒有說話。

龔法成說:“薛家良,人這一輩子,有所得就有所失,尤其是幹我們這一行的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要敢於犧牲。曾書記是這樣過來的,我是這樣過來的,我們倆有一個相同的宿命,就是都曾把自己的親人送上被告席……他兒子早就在背後給我們倆起過小號,叫‘六親不認’。”

聽到這裏,薛家良沒法笑出來。

龔法成說:“搞紀檢工作的人,最難麵對的不是違紀官員,也不是上級給你的壓力,更不是周圍那些說情的人,而是你的親人,是你的親人對你的不理解,甚至是誤解你,這比什麽都讓你心裏難受。沒辦法,有時別人從你這裏打不開缺口,就開始算計你的家人,利用你家人警惕性不高,甚至那麽一點點的貪心,來達到他們的某種目的。曾書記和我都嚐過這樣的苦頭,甚至這種苦頭還會伴隨一生。但是沒辦法,路是自己選擇的,負責地走下去,不改初衷。我今天想跟你說的就是,走上這條路,就要時刻繃緊鬥爭這根弦,那些人真的是無孔不入……”

那些人,這三個字從龔法成嘴裏說出來,很明確就知道他指的是什麽人。因為在他們這些人眼裏,幹部們隻有兩種人,一個是遵紀守法的,一個是違法亂紀的。

龔法成繼續說道:“你還沒有成家,要提前做好這方麵的思想準備,給自己選擇一個明理、聽話、膽小、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清貧的妻子。她可以文化不高,但必須懂事,她可以長得不漂亮,但必須識美醜,跟你要有共同的價值觀。否則的話,就有可能給你、給家庭帶來災難,甚至影響到孩子的成長。你可能知道我家庭的情況,但你知道的隻是表麵,一個家庭的瘡疤往往都是不可修複的,當然,責任不全在另一方。”

薛家良不停地點頭。

龔法成說:“有的時候,我們不但自己要甘於做孤家寡人,還要教育你的家人,跟你保持相同的誌向,相同的價值觀。光你一個人潔身自好是不夠的,還要讓全家跟你共同做到這一點,任何一方出了問題,都會連帶著撕痛全體家庭成員,所以,步調一致,思想一致,價值觀一致,這是你選擇妻子的前提。”

龔法成多次強調“價值觀”的問題,看來,他是深受其痛。

“趁一切都來得及,一定要給自己選一個適合自己的良妻,因為良妻真的是這個家的寶。”

薛家良說:“被您說的我都不想找了。”

龔法成說:“不找是不可能的,其實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最起碼你沒被那些表麵的浮華所迷惑。”

薛家良忽然有些心酸,說道:“謝謝您的鼓勵和理解。”

龔法成笑了,說道:“光顧著說你了,我險些都忘了我幹嘛來了?楓樹灣水庫離這裏多遠?”

“您……要幹嘛?”

“我想去看看。”

“大冬天的,那裏冰天雪地,一片蕭條,您去那裏看什麽?”

龔法成歎了一口氣,說道:“唉,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很不好的夢,夢見我女兒掉進了冰窟窿裏了,把我嚇醒了,所以一大早我就找來了?”

薛家良一聽,眨著眼睛說道:“您說……什……什麽?您女兒在我們這裏嗎?還是我沒聽明白?”

龔法成說:“是啊,好幾天不回家了,開始說去內蒙拍雪原,哪知那邊雪太大,封路了,她想硬闖,把我惹急了,一個女孩子,去荒無人煙的地方拍照,別說遇到不遇到壞人,就是車子出點事救援的人都不能立刻趕到。我說你是咱們省範圍的供稿者,你就怕咱們省的雪,你要是跑到內蒙、跑到長白山、跑到喜馬拉雅山去拍雪,不是搶別人的飯碗嗎?咱們北方農家雪景也是非常美的,還有生活味。也可能是她覺得我說得有道理,也可能是前行的路的確太難,她才聽了我的話返了回來,我夜裏就做噩夢,早上給她打電話,關機,剛才在路上又打,還是關機。我有點不放心,就追來了。”

“可是,您怎麽斷定她在平水?”薛家良繼續著自己的疑問。

龔法成說:“我這次跟她沒客氣,讓她必須向我報告行進路線,我說我不幹涉你,但是你必須讓我知道你去了哪裏。昨天她告訴我,說來楓樹灣水庫看看,她沒見過冬天山裏水庫的樣子。我是順著她這句話找來的,因為去年夏天她來過這裏。”

薛家良問道:“您的女兒是不是叫公然?”

“你認識?”

薛家良來不及正麵回答他,說道:“您怎不早說,早說的話咱們早都在路上了,真是的,我去洗臉換衣服,咱們趕緊走。”

薛家良說著,就跑回臥室,換了衣服,簡單洗漱了一下後,穿上一件棉外套,又從衣櫃裏拿出一件新的部隊棉大衣,說:“那裏可不是一般的冷,您身上這件衣服恐怕不行。”

龔法成說:“我車上有,跟你的一樣,還是你自己穿上吧。”

薛家良抱著棉大衣,他想了想,又從櫃子裏拿出一條毛圍巾,說:“您有這個嗎?”

龔法成笑了,說道:“沒有,山區的冬天我去過,沒那麽邪乎,再說咱們又不總在戶外呆著。”

薛家良將圍巾塞給他,說道:“山區的冬天跟水庫的冬天可是不一樣。那裏獨特的地理位置決定了冬天是三天一小雪,五天一大雪,夏天是幾乎天天有雨,那裏的年降水量幾乎是全縣總量的二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