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明就是不問,也知道薛家良跟尤大小姐談得不愉快,一是尤辛沒有出來送他們,二是從薛家良陰沉、冷峻的臉上就看出了這一點。

侯明歎了一口氣,說道:“家良,剛才尤書記跟我說,青州區委書記被省紀委的人帶走了。”

薛家良“嗯”了一聲。

侯明見薛家良一點都不感到奇怪,心說,是不是這段他見多了這種事,就問道:“你知道?”

“我之前不知道,散會時我出來的早,坐在車裏看見了。”

侯明說:“你看見了?怎麽沒聽你說?”

薛家良說:“來的路上沒有機會跟您說。”

“嗯。”侯明說:“我看尤夫人有點慌。”

“理解。”

“理解?”

“是的。”薛家良解釋說:“通過我在專案組這段時間,我發現省委這次打擊**的決心很大,拔出蘿卜必定要帶出泥,設計到誰就查誰,而且毫不手軟。”

“但是……”侯明想了想說:“他落馬跟你們最近查處的案子有關係嗎?”

薛家良說:“據我掌握的那點信息來看,似乎沒有關係,他們中間隔著層次呢,但是我看見曾書記的兒子來了,他跟我是一個小組的。所以我感覺跟懷東的案子是不是有關係。”

“是啊,他被揪出來,勢必還會帶出一批人來,弄不好就連尤夫人、甚至尤書記都能牽扯上呢。”

“不是沒有可能。”

侯明說:“如果尤書記受到牽連,可能她女兒就不會緊盯著你了。”

薛家良說:“但願。哦,我說的但願是她不盯著我的但願,我還是不希望青州出事,盡管他夫人和女兒有些霸道,但我感覺尤書記在青州的這十多年,還是做了不少工作的。”

侯明沒說話,他雙臂一抱,閉上了眼睛。

從侯明的態度中,薛家良似乎感到了什麽,但他什麽都沒說。

快到家的時候,侯明突然說:“家良,我突然想起,青州城區改造的那個開發商,和懷東城區改造的是同一個人,會不會……”

薛家良其實早就想到了,侯明不說,他是不能說的,這也是專案組的紀律。

他說:“這就有些不妙了。”

他們沒再往下說。

晚上,侯明連夜召開常委會,傳達了會上的精神,並將這段工作做了一個簡要的總結。

他特別強調了春節期間的安全問題。

第二天,薛家良由於心情煩躁、無聊,躺在宿舍無所事事,他擔心自己這樣鬱鬱寡歡下去影響健康,就想出去走走,想起上次說帶莊潔他們泡溫泉的事,就想兌現諾言,但一想到有一個人參加不了,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繼續蒙頭睡大覺,直到傳來了敲門聲。

他撩開被子,睜開眼,心說,他這裏,以前除去宋鴿可以直接來敲門,還很少有人到這裏直接來找他,就是服務員也不會在他休息的時候敲門的。

他披上睡袍,看了看表,已經是上午九點多了。

他走出臥室,來到門口,問道:“哪位?”

門外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龔法成。”

“天哪!”薛家良驚呼一聲,連忙打開房門,就見龔法成站在門外的走廊裏。

薛家良說:“太意外了,幸虧您是白天來,要是半夜來還不得把我嚇死。”

龔法成嘟著臉,說道:“你的意思我是半夜鬼叫門了?我有那麽恐怖嗎?”

“哈哈,恐怖不恐怖您自己還不知道啊。”薛家良不知龔法成到平水來有什麽事,他說:“快進來吧,外邊冷。”

龔法成穿著一個棉外套,雙手插在衣兜裏,鼻尖都凍紅了。

薛家良說:“您在外麵呆很久了嗎?”

龔法成說:“我剛在外麵接了電話,呆了有兩三分鍾。”

薛家良站在走廊外麵的窗戶邊,向下張望。就看見了龔法成的車停在樓下,車發動著。他說:“讓司機也上來暖和暖和來吧?”

龔法成說:“車裏更暖和。你怎麽還不起床?”

薛家良說:“這兩天有點累,另外感覺身體有點不舒服,今天是周六,侯書記心疼我,沒安排我工作,我不睡覺還能幹什麽?”

“你走了這麽長時間,就不興找朋友聚聚?”

薛家良歎了口氣,說道:“沒心情,快過年了,誰有誰的事,不像我,一個人吃飽一家人都不餓。”

“你昨天去市裏開會了?”

“您怎麽知道?”

龔法成笑而不答。

薛家良說:“是不是白瑞德告訴您的?”

“哦,他看見你了?”

“是的。”

“還真不是他告訴我的,是你們侯書記告訴我的。”

“哦——”薛家良無精打采地應了一聲。

“怎麽,你有情緒?”

“沒有,我能有什麽情緒?”

薛家良說著,就找出一個杯子,想去給龔法成倒水。

龔法成擺擺手,說道:“我坐不長。昨天的事你都看見了?”

“您是指……”

龔法成點點頭。

“看見了。”

龔法成說:“侯明表揚你了,說你很守紀律,什麽都沒說。”

薛家良說:“後來說了,那是因為他們知道了。”

龔法成笑了,說道:“你很誠實嗎?”

薛家良說:“在您麵前,誰敢不誠實啊!”

“剛才你就把我當成半夜的鬼了,我要是真有這麽大的威懾力就好了,紀委的人就都清閑沒事幹了。”

薛家良還是不敢在龔法成麵前放肆的,剛才他說的這句話的確是有感而發。他很想問龔法成是不是親自來辦案了?不過想想,龔法成自從接了曾耕田省紀委書記的班後,還沒有親自掛帥過呢,懷東那麽大的案子,他也隻是過問了過問,一個小小的區委書記,應該是用不著他過問的。

龔法成說完這話後,就打量著薛家良,說道:“薛家良,我還真沒看錯你。”

薛家良一時沒理解他這話的意思,就問道:“我……怎麽了?”

“不見權眼開。”

薛家良摸著自己的後腦勺,問道:“您都知道了?”

龔法成說:“知道了,我很抱歉。”

薛家良不解地看著他:“您……抱什麽歉啊,又不是您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