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工作人員領著,來到局一個小接待室。

剛要坐下,尤辛就抱著一個文件夾進來了。

也許是到了她的一畝三分地了,她今天不是那麽嚴肅了,進來後衝李克群微微一笑,示意他坐下,並給他倒了一杯純水。

李克群有些受寵若驚,趕緊起身,點頭哈腰地表示謝意。

尤辛坐定後,從文件夾來拿出一份內部文件,說道:“請李局看看這個。”

李克群從劉建奎那裏已經知道了尤辛就是市委尤書記的女兒,此時聽她管自己叫“李局”,就連忙擺手解釋說:“我不是局長,連副局長也不是,隻是一名普通的黨組成員,到現在還沒有具體的分工,剛剛上任沒幾天,那天你們來檢查,正好我值班,請您千萬別叫我李局。另外,我為那天的冒失向您道歉。”說著,他站起來,就要衝尤辛鞠躬。

尤辛急忙攔住他,說道:“過去的事不必較真。請坐吧。”

李克群感覺尤辛說話幹淨、利落,不愧是尤書記的女兒,別看年紀輕輕的,頗有領導者的威嚴,估計將來也不是等閑之輩。

尤辛說道:“這是我們上次檢查回來後匯總的結果,上麵有領導的批示,本來想上午打印出來就下發到各個縣市的,後來還是想先把你們找來,跟你們通報一下的好。”

尤辛說著,就將手裏的文件遞給李克群,李克群一看,果然有市局領導的批示:立刻通知該院進行整改並在全市衛生係統通報,引以為戒。下麵是領導的簽名。

內容是平水縣醫院存在的幾條問題,比如發現護士問訊台下報紙蓋著的零食;病房患者衣物擺放不整齊……等等一些細枝末節的問題。

等他看到最後傻眼了,汗立刻就下來了。

“該院在聘用護士上存在嚴重問題。其中,護士宋鴿,曾經因為愛情不遂意而一度輕生自殺,這樣有嚴重心理和精神問題的人不適宜跟病人接觸。另外,該院醫生存在違規處方大劑量違禁藥的問題,宋鴿就是服用了其母安眠藥。建議該院解雇該名護士,追查違禁藥的來曆……”

李克群看完後就冒汗了。他再次將這份材料從頭至尾看了一遍後說道:“宋鴿的問題,你們是怎麽知道的?”

尤辛似乎料定李克群要問這個,就從文件夾裏抽出一封信,說道:“群眾舉報。”

“舉報?”李克群瞪大了眼睛。

尤辛鎮靜地說道:“是的,如果不是群眾舉報,市局怎麽可能知道一名護士自殺的事情?全市這麽多護士,我們不可能掌握每一個護士的情況。”

李克群說:“能讓我看看舉報信嗎?”

“不可以,李先生曾經就任過縣政府辦主任,這個規矩想必你懂吧?”

李克群尷尬地一笑,說道:“尤主任不愧為市局領導,情況掌握得蠻多的。”

尤辛說道:“主要還是下邊人匯報得多,我們身在青州,怎麽可能掌握三四百裏開外的平水縣的情況?”

李克群思忖後說道:“實不相瞞,宋鴿就是本人的令妹……”

“我知道,所以才指明通知讓你來市局,而沒有通知別人來。”

李克群一聽,心裏稍稍放鬆了一些,看來,這件事有緩,也就是說還能改變,他趕忙說道:“關於小妹輕生這件事,的確事出有因,她心理和精神沒有問題……”

尤辛打斷他的話,說道:“李先生該不會為令妹求情吧?”

李克群低下頭,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說道:“尤主任,其實她在醫院的表現是相當不錯的,每年都被評為先進工作者和最受患者喜愛的護士。那件事的確事出有因,她年齡小,在家被父母寵愛慣了,冷不丁接受不了那麽大的打擊,一時想不開才……”

尤辛想了想說:“那麽請問,她家裏那麽多的安眠藥是從哪兒來的?是誰給處的方?”

“這個……”李克群不敢回答了。

“另外,從對患者負責的角度來說,她也不再適合做這項工作了,而且那天我也問過她相關的問題,她回答得也很好。她也知道,從事護士工作,必須要有健全的心理和心態,一個對自己的生命都不重視的人,何來重視別人的生命?稍不遂意就自殺,誰能保住自己天天都順心如意,當你不順心不如意的時候,會不會遷怒於患者?要知道,她們每天麵對的都是非常弱勢的患者,尤其是麵對那些比較麻煩的危重病人的時候,誰能保證她不會急躁……”

不等尤辛說完,李克群就說道:“這種情況絕對不會發生的。”

尤辛盯著他,說道:“這個,誰都不能給她打包票,你更不能。”

“……”

“所以,我們上報領導後,領導也是這個態度。”

李克群抹了一下額頭的汗,說道:“那個……尤主任,這個事真的沒緩兒了?”

尤辛說:“除非……”

“除非什麽?”李克群追問道。

尤辛不再順著這個話題談下去,她緩和了一下口氣,說道:“李先生是怎麽從政府辦公室主任去的衛生局,這應該是由正科降到副科呀,據我所知,大多數政辦主任都是往上升的呀,起碼是副縣長以上的職位。”

“唉——既然你問起,我也就實話實說,平水縣在去年一年當中,就出了兩起大事,先是縣長被雙規、被判刑,後來是縣委書記被逮捕也被判了刑,您想想,咱們就是一個小做活兒的,因為職務關係自然跟領導走得近,領導交代的事情能不辦嗎?我就是因為一點小事受到了牽連,從政府辦主任被免為一般幹部,而且別調離了政府機關,要不是侯書記念在我工作兢兢業業的份上,沒把我一棍子打死,這不,前段時間把我恢複成了副科,不然我連認識您的機會都沒有。”

尤辛說:“那是你沒跟對人,站錯隊了。”

“不瞞你說,我還真是沒跟對人,但現在的侯書記並是不打擊一大片,而是寬以待人,所以我才從一般科員,恢複到副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