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鳴是個說一不二的人,大凡她開口發言的時候,一般都是具備了充足的理由,一旦她支持或者反對某項決定,一般都能達到目的。

據說嶽紅軍很頭疼雷鳴,其他班子成員有時明明知道省委書記決定欠妥的時候,也很少公開發表不同看法,大都是在工作中予以校正。

果然,雷鳴發言完畢後,嶽紅軍說:“既然你老雷說話了,我還有什麽考慮的餘地?按你說的辦,就通報批評吧。不是我對侯明責罰太重,而是你沒被這些人騙過,這些人能騙得你滴溜溜轉,轉得你連北都找不著,欺瞞上級的手段層出不窮,而且是變著花樣地更新方法,我之所以想免掉侯明,就是出於對這種歪風邪氣的憎恨,就是要在我們的幹部隊伍中樹立一種實事求是的良好風氣,就是想讓那些變著法子欺上瞞下的人沒有生存空間,決不能被這些幹部當猴耍!”

雷鳴雖然是女輩,卻有著一般男領導不具備的胸懷,按說,眼下是一次絕佳的收買人心的機會,但她跟侯明卻隻字不提自己說了什麽,也不提嶽書記的態度,隻是讓他好好養病,並且以工作的名義,讓侯明吃了定心丸。

侯明聽到後連聲說道:“謝謝,謝謝您。”

告別雷書記,陶慧和丈夫並肩走出省常委大樓,上車後,她默默地靠在丈夫的肩膀上,流出了眼淚……

侯明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算是對她的安慰。

侯明回到家,躺在家中陶慧特意整理過的鬆軟的床上,他並沒有放鬆神經,拿起電話,給薛家良打了過去,跟薛家良說了剛才麵見雷書記的經過。

薛家良激動地說道:“太好了、太好了!您走後我這心一直沒放下來呢,這下好了,那您踏踏實實養幾天吧,有事我用電話向您請示,您就遙控指揮吧。”

薛家良說:“嶽東給我打電話,高鐵新區這個項目他已經跑得差不多了,他想近期開工,在上凍之前做成主體工程的地基。”

薛家良說:“是不是太倉促了?東營和西營兩個區的征地工作可能還沒最後做完吧。”

侯明說:“征地事宜催促區裏盡快做完,賠償工作好做,嶽東不是已經將第一筆征地款打過來了嗎,先這這部分資金發給第一期工程所占土地的農戶。”

“好吧,我馬上安排,對了,我聽說嶽東已經在大城市開始預售活動了?咱們還沒給他下發預售證呢。”

“這個,完全是他們企業個人行為,現在的開發商不是都這麽幹嗎?嶽東這兩天會來,有些事到時咱們再跟他協調。”

“好吧,我馬上安排。”

第二天上午,省委關於對侯明同誌違反組織紀律的通報就下發到全省各市。

祝建生看到這個通報後,不由得非常失望,盡管如此,這份市常委們需要傳閱的文件,到了他這裏,沒有絲毫延誤,當場簽完字後就交給了秘書。盡管這次侯明沒傷筋動骨,但他仍然希望全體委員盡快看到這份通報。

雖然這次沒有如願扳倒侯明,甚至來了這麽個無關痛癢的通報批評,但祝建生絲毫不氣餒,他已經為侯明挖好了下一個坑,他就不信侯明每次都能這麽幸運。

薛家良是第一個看到這個通報文件的,簡簡單單的隻有五十個左右字的文件,卻讓他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從頭到尾看了十多遍,就連標點符號都能倒背如流了。

那麽,又是什麽原因讓他這樣字斟句酌?難道這份文件就這麽耐人尋味?

別說,薛家良還真從這些文字中,嗅到了什麽。

首先,這行文字是這樣說的:各市、省直各單位,現將寈州市委書記侯明違反組織紀律的通報發給你們,望從中汲取教訓,引以為戒。

四五十個字,隻字未提侯明到底違反了哪些組織紀律。

薛家良經過反複琢磨,最後笑了,看來,省委也覺得對侯明隱瞞病情沒有及時向組織匯報的批評來得如此勉強,不然,為什麽連具體內容都沒提一個字。

也許,是省委照顧到侯明的情緒,畢竟胃癌,不是一件可以廣而告之的愉快的事情,所以省委才沒有提到具體原因。

拿著這份通報,薛家良給侯明打通了電話,半天,侯明才接通了電話。

“您在家嗎?”

侯明說:“是的,兩邊的老爺子和老太太們來了,多虧了你打來電話,讓我耳根暫時清靜一會。”

薛家良一聽,不由得“哈哈”大笑,隨後說道:“太羨慕您了,多幸福啊!四個老人嗬護,家寶呀。”

侯明也笑了兩聲,問道:“什麽事?”

薛家良說:“對您的處分文件下來了,剛到我手裏。”

“哦?上麵怎麽說的?是不是連我得病的事也公之於眾了?”

“您放心,一個字都沒提,我給您念念……”

薛家良說著,就將文件給侯明念了一遍。

侯明聽後說道:“在念一遍,慢點念。”

薛家良對著電話就又給他念了一遍。

侯明鬆了一口氣。

薛家良說:“怎麽樣,您聽出點意味了嗎?”

侯明說:“是啊,有那麽一點不硬氣。”

“就是就是,我剛才也在琢磨,看來,這個批評很勉強。”

“唉——多虧了雷書記。”

“雷書記幫您說話了?”

“我也是聽別人告訴我,但昨天去見雷書記,她隻字未提。”

“雷書記雖然是女人,但心懷坦蕩、光明磊落,她不會向您表功的。”

“是啊——”侯明歎了一口氣,說道:“家良,這下咱們更該看明白了,別看他家公子跟咱們走得近,實則他還是沒拿我們當近臣。”

“那是自然。”

這一點,薛家良早就明白,嶽紅軍對矛玉成提拔起來的幹部,加之曾耕田和龔法成的原因,有一種天生的歧視,即便他欣賞薛家良,也隻是欣賞他的能力,在他手下,薛家良永遠都不可能得到提拔。

也正是看透了這一點,薛家良才從不刻意去接近南宇公司、接近嶽東,每次到他們工地檢查也是例行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