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曾耕田問道。

龔法成說:“那裏的政治生態環境不是太理想,由於礦產利益導致整個生物鏈上的關係錯綜複雜,我到了哪兒後,感覺性子都變了。”

曾耕田看著他,說道:“變什麽樣兒了?”

龔法成說:“不怕您笑話,也不怕您批評,我第一次在工作上,長了私心。”

“你長什麽私心了?”曾耕田逼問道。

龔法成說:“對好多事都有點發怵,有一種膽怯的心理,這種膽怯不是畏懼、不是謹慎,也不是膽小,而是力不從心。”

“怎麽講?”曾耕田皺著眉。

龔法成說道:“就是有力使不出,不知往何處發力的那種感覺,似乎周圍到處都需要發力,可又都無處發力。”

曾耕田點點頭,說道:“我理解,你呀,年歲也不小了,我估計再幹一兩年,你就會退居二線,不是人大就是正歇,讓我說,差不多就行了,身體重要。”

“唉,我也是這麽想,可是,如果連您都這麽勸我的話,我真不知道還有什麽人肯為了事業去衝鋒陷陣。”

曾耕田歎了一口氣,說道:“法成,你必須要麵對現實,你人生地不熟,那兒不可能有個曾耕田和謝敏輔佐你,你滿打滿算頂多再幹一兩年就要退居二線,必須要評估政治風險,我不是給你潑涼水,我是綜合了方方麵麵的因素才這樣勸你的,如果你還在咱們這地方幹,我肯定不會這樣說的。”

謝敏也說:“我同意曾主任說的。”

龔法成看著曾耕田,有看看謝敏,半晌才說道:“嗯,我會注意的,您放心。”

謝敏說:“自從您調到那個地方後,我特別關注那邊的新聞,的確不太平。”

龔法成說:“曆史原因造成的,好多事情積重難返,可比咱們省的情況複雜多了,用如履薄冰一點都不為過,我剛到任三天,就有人要拜訪我,我找借口沒有赴宴,結果當天晚上這個人就拎著一提包的錢來了,我人生地不熟,什麽情況都沒掌握,在不傷和氣的情況下,客氣話說了一大堆,最後讓他拎包走人,沒過三天,我就搬家了,通過咱們這邊部隊的關係,我直接搬到省軍區首長的首長公寓,那裏層層崗哨,加大了拜訪者進來的難度,但那也不消停,這段時間,沒少對付這些事。”

曾耕田說:“許多人都是先送禮後送子彈,法成啊,你可要當心啊!”

龔法成說:“您放心,我會把握自己的,我可能成不了嶺西人民愛戴的好官,但絕不可能成為貪官。”

三位老戰友聊著私密話,聊著當前的形勢和時政方麵的信息。

謝敏看了看表,說道:“時間不早了,我請兩位老前輩去吃點飯吧。”

曾耕田看著龔法成說:“你家裏是不是什麽都沒有了?”

龔法成說:“有水。”

曾耕田說:“廢話,跟沒說一樣。可咱們出去吃孩子怎麽辦?”

白蘭說:“我不去,我和孩子在家,天氣太熱,她這麽小不能抱出去,更不能抱到飯店那種地方,小然在這方麵是很講究的。”

曾耕田說:“要不我們叫外賣?”

龔法成說:“叫外賣也不行,家裏連筷子和碗都沒有了。”

曾耕田說:“哼,你搬得倒幹淨。”

龔法成笑著說:“公家的東西比如電視冰箱甚至飲水機,我一樣都沒拿,但我自己掏錢買的東西就是一雙筷子也是我的血汗錢,我都不能剩下,就是剩下後來者也會給我扔掉,我的東西我就都拿走了。”

“嗬嗬,跟我一樣。”

白蘭說:“你們就聽我的吧,出去吃,我在家裏等小然。”

三個人隻好坐著謝敏的車走了。

下午,龔法成的秘書辦完了卜月梅工作調動的所有相關手續,龔法成沒讓他們參與搬家行動,而是讓他們在賓館休息。

他這樣做也是有目的的,他不想暴露他家的住址,這也是他的謹慎之處,雖然綠野的家近期不會有人居住。

當龔法成坐著馮春的車,趕到綠野新家的時候,他的眼前就是一亮。

他沒想到隻半天的時間,卜月梅和公然居然將這個家全部收拾利落,所有東西按照她們事先的規劃全部到位。他們老兩口的臥室、小兩口的臥室和客房,早就鋪上幹幹淨淨的被褥,就連窗簾都是新洗過的。

公然的工作間已經被改成了一個小躍層,上邊是床鋪,下邊是一張大書桌,周圍是她的幾個文件櫃,她那幾個裝有器材的大鋁箱,仍然捆著包裝繩,沒有拆開,估計是想直接拉到青州去。

廚房、餐廳和兩個洗手間,也都布置得井井有條,隻要開火就能做飯。陽台上,放著他最喜歡的那把逍遙椅。

以前,他經常跟卜月梅過來給這個家開窗通風,相比較從前,這個家更具有煙火味了。

坐在鬆軟舒服的布藝沙發上,龔法成感慨地說:“唉,沒想到老了老了倒住在女兒的屋簷下了。”

公然說:“這不是我的房簷,是爸爸和卜姨的房簷,倒是我們寄在你們的房簷下了。”

卜姨說:“我怎麽聽著你們爺倆的話這麽別扭呀,好像不是一家人似的。”

“就是,爸,看你挨批評了吧。”

龔法成欣慰地笑了。

第二天中午,龔法成邀請曾耕田和白蘭,來新房吃了第一頓全家飯。

席間,曾耕田喝了酒,誰攔都攔不住,龔法成更是沒少喝。他們喝得嗨,以至於忽略了薛家良這個喝酒主力,喝到最後,餐桌上就剩下他們倆位老戰友了。

他們倆人誰心裏都清楚,此別,指不定什麽時候再見麵,不知各自的前頭有什麽等著自己,所以看到曾耕田喝酒堅決,大家誰也就不攔他了。

龔法成見曾耕田舍命陪自己喝酒,也是萬分感動,他規定曾耕田喝一口他喝兩口,曾耕田喝一杯,他就喝兩杯,最後,這對省內政壇兩位著名的黃金搭檔、被老百姓譽為“包青天”的戰友,都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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