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壯漢再一次詢問龔書記在哪兒的時候,肖旭用手指了指收費站的另一側。

眾人不約而同地回頭,這才發現剛才從他們身邊經過的那輛巡洋艦,已經駛出收費路口,駛入通向北京方向的引線上。

壯漢一見,大聲喊道:“龔書記,你不能不見我們一麵就走了——”

立刻,好多人扯起喉嚨,衝著巡洋艦大聲喊道:“龔書記,你不能走——”

“龔書記——我們想你——我們舍不得你呀——”

也有人喊道:“一路順風——”

“保重——好人一生平安——”

突然,有人說道:“停下了!停下了!別喊了,別喊了!”

果然,那輛巡洋艦慢慢停下,前麵一個秘書模樣的跳下車,拉開後麵的車門。

人群立刻安靜下來,幾百雙眼睛默默地注視著前方。

一個身材高大的人下了車,微風吹起他的褲腳。他走到車尾的空地上,整整衣襟,雙腳並攏,站直身體,規規矩矩衝這邊的人群深深鞠躬,很久才直起身,抬起雙手,向他們揮手告別……

人群中,有人突然哭出聲,眾人的眼裏也都閃出淚花……

龔法成大聲喊道:“法成謝謝大家,回吧,回吧——”

人群沒有動。

無奈,龔法成指指手表,再次向大家鞠躬,又揮了揮手,這才上了車。

就這樣,巡洋艦在大家深情目光的注視下,漸漸走遠,直到駛出人們的視線……

許久,人們才放下手臂,依依不舍地回過頭……

這時,誰也沒有注意到,一輛黑色的吉普車,悄悄通過收費站關卡,向前駛去。

車裏的人,親眼目睹了這樣的場麵,卜月梅早已淚流滿麵,曾耕田的眼圈也紅了。

與外麵送行的人群相比,車裏的人對龔法成的感情更是血脈相連,尤其不舍。

今天這個場麵,是公然從來沒見過的,她感到了震撼,她沒想到,父親受老百姓歡迎的程度如此之高,至此,她徹徹底底理解了父親,原諒了父親曾經對家庭的疏忽。

她握著方向盤的手,悄悄抹去眼角的淚水,不敢分散精力,一門心思地跟著前方那輛巡洋艦。

前麵的車裏,龔法成還沒從剛才的情緒中恢複過來,他默默地望著車窗外這片熟悉的天地。

這熟悉天地,將離他越來越遠,他即將奔赴的地方一切都是未知,他心裏忽然有了一種茫然,沒想到還有幾年就到離退年齡的他,又要開啟新的人生篇章……

馮春這時說道:“龔書記,後麵有輛吉普車,我注意它半天了,一直在跟著咱們,我怎麽看著像是然姐的車?”

龔法成一聽,立刻扭過身,看著後方。

後方的確有一輛酷似公然的吉普車,怎奈車輛太多,這輛車時常被超車和變道的車輛擋住,但是它似乎開得很篤定,能超車時不超,能讓車的時候不讓,似乎目的很明確,就是跟著前麵的什麽車。

馮春讓坐在旁邊的秘書打開前麵的扣手,從裏麵拿出個望遠鏡。

龔法成接過望遠鏡,仔細一看,果然駕車的是女兒公然,再仔細看,後排座位上還有兩個人,盡管看不太清。但是從衣服的顏色和體型判斷,應該是曾耕田和卜月梅。

他笑了,說道:“降速,到慢車道,開雙閃。”

馮春將車開離快車道,並入慢車道,並打開了雙閃。

後麵的公然看到前麵車的信號後,也下意識地打開雙閃,隨後並入慢車道。

龔法成笑了,心說,鬼丫頭,現原形了吧,你上了你老爹的當了。

馮春說:“前麵是服務區,我們是否停車。”

龔法成放下望遠鏡,說道:“不理她,走咱們的,看她能跟到什麽時候。”

就這樣,兩輛開著雙閃的車,一前一後地行駛著,其它車輛一見他們開著雙閃,就自動避讓。

公然這才知道自己暴露了,但是無妨,本來薛家良就是讓她護送老爸的。

又行駛了一段時間,眼看就要出省界了,前麵車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原來,前麵是一個下路口。

公然說道:“叔,咱們還往前開嗎?”

曾耕田望著前麵的車,歎了一口氣,說:“送君千裏終須一別,何況他已經發現了咱們,到前麵出口下道吧。”

前麵的巡洋艦好像知道他們要在前麵的路口下道,就更加緩慢地行駛著,用幾乎慢得不能再慢的速度等著他們。

公然關閉了雙閃,衝著前麵的車鳴笛致敬。

前麵的車立刻回了一聲,兩輛車就這樣瞬間駛離了對方。

卜月梅深情地望著丈夫坐的車繼續前行,眼淚,又溢滿眼眶,她在心裏祈禱他一路平安,到嶺西省後工作順利。

曾耕田也扭著脖子看著那輛車,他在心裏默默地說道:老戰友,我隻能送你到這裏了,以後遇到所有的事,你都將自己去麵對了,我幫不上你任何忙了……

青州,薛家良辦公室,他今天上午哪兒都沒去,一直在辦公室辦公。

他不停地看表、看手機,原本該他出席的一個會議他都讓林金水替他參加了。

一上午他表現得都心神不寧,直到快下班的時候,公然打進電話。

不等公然說話,他就搶先說道:“喂,然子,爸爸怎麽樣?”

公然聲音低沉地說道:“爸爸很安全,我們一直送到他出省界。”

“我們?還有誰?”

“曾叔叔和卜姨。”

“哦——”

公然說:“有一件事你、我都沒有料到,好多老百姓不知怎麽得到爸爸今天調走的消息,一大早就聚集在省委附近,後來他們被執勤的特警勸離,然後這些人就到了高速路口等。曾叔叔得到這一消息後,就讓肖旭開一輛好點的車,在路邊等爸爸,跟爸爸換了車,他就開著爸爸的車跟在後麵,成功吸引了人們的注意,然後爸爸順利通關……”

“你等等……”薛家良打斷他的話,問道:“這些人是鬧事的還是給爸爸送行的?”

“是給爸爸送行的,他們都是自發的,沒有人組織,現場還有好多人都哭了……”

“嗯,後來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