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會上,薛家良闡述了省和國家部門的做法,這就給林金水一個信號,果然,林金水當場就表態,他同意將工程按區域下派到國道途徑的各市縣,規定統一標準,有市裏組織工程質檢人員統一督查、統一驗收。

然而,這個方案,在第三天侯明從省裏回來,薛家良單獨跟他匯報的時候,就被侯明否決了。

侯明主張由市裏統一發包,可根據路段和工期分段發包,他提議,以青州市為中心,青州市以南、以北分兩段發包。

薛家良沉吟了片刻,第一次對侯明作出的決定表示了不同意見,他說:“我還是傾向於交給各縣市幹,由市裏統一管理、統一檢測、統一驗收,這樣,不但咱們能緩解眼前繁忙的工作壓力,還能調動基層的積極性,自從基層聽到這個消息後,這段時間就沒斷了打聽情況,從他們興奮的反應來看,他們希望承攬境內的修路工程,並且多次和我還有其他政府領導申請這事,有的還直接遞交了書麵申請。另外,這麽龐大的工程,工期又比較緊,如果立刻開工,前期費用政府是要墊資的,如果等各種手續完備上級撥款再開工,顯然工期就要耽誤,所以,我認為把工程分下去,由各縣財政分而墊資……”

不等他說完,侯明就皺著眉頭說道:“好了,這個事今天先不上會,等咱倆達成共識後再上會研究。”

常委會討論研究了大大小小七八件事,唯獨修路這件事沒有上會討論,幾名常委副市長不免私下犯嘀咕。

首先坐不住的就是林金水。

剛一散會,他就尾隨著薛家良進了辦公室,說道:“市長,什麽意思,今天怎麽沒討論修路的事?”

薛家良早就知道會有人嘀咕這事,而最有可能直接發問的就是林金水,因為他分管交通工作。

他淡淡笑了一下說:“等方案成熟自然會上會的。”

林金水不解地說:“那要等到什麽時候,眼下過一天就少一天。”

薛家良坐在辦公桌後麵的轉椅上,說道:“你趕緊安排新城的事,提前召開一次評標委會議,做好評標的一切準備工作,下午跟我去城建局開調度會。”

令薛家良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一連幾天,薛家良在頭上班的時候都要到侯明辦公室報道,薛家良幾次想跟侯明說公路工程的事,都被侯明用其它的事情打斷了。

至此,薛家良清楚地認識到,侯明不準備在這個問題上妥協,他不妥協,就意味著薛家良妥協,因為必須有一人要妥協。

到底誰會妥協呢?

這天下午頭下班,林金水正在辦公室和副市長李興商量工作,這時辦公室的門突然被人從外麵推開,他一抬頭,就見祝建生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林金水不由得一皺眉頭,他已經很長時間不跟祝建生單獨相處了,以前如果需要見麵,都是彼此互相通電話,約個地點,到外麵單獨私會,很少出現在彼此的辦公室裏。

眼下,他不經敲門,甚至不經秘書傳遞消息就堂而皇之地突然來到自己的辦公室,這讓林金水很反感。

他沒有跟祝建生打招呼,而是對李興說:“李市長,這件事咱們先研究到這兒,明天咱們一塊去跟薛市長匯報。”

李興點點頭,合上筆記本,起身跟祝建生點點頭,就走了出去。

林金水也站起身,他沒有招呼祝建生坐,而是直接進了衛生間。

對於林金水的冷淡,祝建生似乎早就有心理準備,他並不生氣,而是大大方方地坐在沙發上,等著林金水從衛生間出來。

林金水從衛生間出來後,拿起水杯,給祝建生倒了一杯白水,然後坐在剛才的位置上,說道:“祝書記突然大駕光臨,有什麽指示嗎?”

祝建生端起那杯白開水看著,他沒有喝的*,意味深長地說道:“怎麽,有段時間不單獨相會,林市長說話的口氣都生疏了,就像這杯白開水,淡而無味。”

林金水說:“我知道你喜歡喝功夫茶,可我是個粗人,一直不會泡功夫茶,這你是了解的,與其給你一杯不見功夫的茶,不如讓你喝杯白開水。”

“遠了,這話說遠了——”

祝建生放下那杯白開水,感慨著說道。

林金水說:“你、我各為其主,工作上的事聯係得本來就少,這段時間政府工作又很忙,前段時間拆違,現在又是新城建設等等,忙得我焦頭爛額,所以就沒有時間單獨跟祝書記匯報思想和工作了。”

祝建生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聲,說道:“是啊,你忙著燒薛家良的灶,向薛家良和侯明靠近,哪有時間搭理我?再說,我本來就是被侯明冷落的邊緣人,不受他待見,誰放著旗杆不扶來扶井繩?人,在社會變革期間,人,都有自保的本能,我不怪任何人。”

林金水靠在沙發上說道:“祝書記這話就嚴重了,連社會變革這樣的詞都抬出來了,隻是金水不才,看不出有什麽重大變化。”

祝建生說:“老弟你就別給我挖坑了,我就是一比喻,其實我所謂的變革,指的就是青州的官場形勢,薛家良來到青州,對於侯明來說是如虎添翼,我們以前就沒扳倒侯明,現在就更難……”

林金水打斷祝建生的話,嚴肅地說道:“祝書記,你在說什麽?”這話說完,他起身走到門口,再次關緊了房門。

祝建生見林金水緊張的表情,“哈哈”大笑,說道:“金水啊,那段曆史你別回避,以前,我們琢磨最多的就是想方設法抓侯明的小辮子,你難道不承認嗎?”

林金水生氣地坐下來,說道:“你究竟想說什麽?”

祝建生說:“你看你,嚇成那樣,我們不就是背後說了侯明一些壞話,給他工作擺擺道、製造一些小困難而已,大的舉動我們什麽都沒做,你怕什麽呀?”

林金水看出來了,這個昔日的“盟友”,是成心把他往他的那條船上拉,他賭氣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