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管春山麵對著鏡頭,痛哭流涕地說道:“自己第一次收錢時,手腳都在發抖,但後來漸漸就習慣了,認為這是千百年來的正常現象,並不妨礙我在工作中兢兢業業,也不妨礙我為人民做貢獻,隨著職位的上升和私欲的膨脹,我的長官意識、一言堂、土皇帝的傾向開始萌發,忽視了思想改造和學習,沒有管住妻子和兒子,最終倒在了不該倒在的地方,害了自己,害了家人……”

看著屏幕上那個滿麵淚痕、頭發幾乎全白的老人,薛家良很難相信,這個就是平水縣威風八麵、說一不二的縣委書記管春山。

別人的貪官距離他的現實生活比較遠,但是管春山對他觸動很大。

薛家良發現,辛玉蓮並沒有觀看紀錄片,在教室上完第一節課後她便不見了。

下午課程結束後,薛家良看了看課程表,今天晚上沒有安排其它內容,他跟班長請假,說晚上要出去,探望老師,不在外麵過夜。

走出黨校,他在等公交車的時候,給婁朝暉打了電話,詢問劉三兒的情況。

婁朝暉告訴他,劉三兒目前很好,他帶他洗了澡,給他安排一個單獨宿舍,給了他兩套新工裝,吃飽喝足後,穿著新衣服,在工地走來走去的很新鮮,從明天開始,他給劉三兒安排的活兒,跟一個鋼筋工師傅學習綁鋼筋。

薛家良說:“他學嗎?”

婁朝暉說:“他倒是答應學習,我跟他說,如果他將來學好了,還可以當個小工頭,也可以拉起一支承包隊伍,他可以留下來,將來參與景區的管理工作。那小子還是向往後者,他說那樣可以過一把領導的癮。”

楓樹灣基建處已經和楓樹灣景區辦公室合並,成立了楓樹灣景區管理處,主任自然就是婁朝暉。薛家良和楓樹灣已經完全脫軌,但有些工作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幫助婁朝暉來完成。

薛家良特地囑咐婁朝暉,盡管不能歧視劉三兒,但也格外留意,留意財務室,留意劉三兒的動向,平時不要給劉三兒錢,管吃管穿管住,月底隻給他該得的工錢,尤其囑咐劉三兒,不許他胡說八道。

婁朝暉說:“放心吧,昨天路上我和郭哥已經囑咐他了。他說你已經跟他說過,知道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

薛家良這樣做其實也是保護劉三兒。盡管管春山完蛋了,但由於劉三兒跟管超有殺弟之仇,管春山在平水還是有一部分殘餘勢力的。萬一劉三兒有個好歹,不說別人,就是那個冷美人公然,他薛家良也惹不起。

薛家良知道田教授喜歡吃水果,他就再次買了幾樣水果,來到老師家,給他開門的是老師的先生韓耀庭,省內很有名的氣象專家。

韓先生帶著一個老花鏡,手裏拿著一本書,見是薛家良來了,就說:“你老師剛念叨完你。”

他低頭就看見了薛家良手裏的水果,說道:“你昨天買的還沒吃完呢?”

薛家良說:“慢慢吃,現在又放不壞。”

薛家良換上鞋,吸著鼻子說道:“好香啊,是不是老師親自下廚房了?”

“是,在給你們做好吃的。一會還有我一道菜。”

“哦,看來今天晚上是私家菜的盛宴。”

這時,就聽老師叫道:“老韓,把你那好酒拿出來。”

韓先生一撇嘴,說道:“得,我學生剛給我的酒,她就惦記上了。”

薛家良笑了。

來到廚房,就見老師和小保姆一人圍個圍裙,忙得不亦樂乎。

薛家良一看她們做了那麽多的菜,就說:“太多了,吃不完的。”

老師神秘地說:“還有別人呐。”

正說著,就傳來門鈴聲。

薛家良快步走到門口,先韓先生一步開開門。

隻見門口站著侯明手裏拎著兩瓶酒,和龔法成站在一起。

侯明的司機小唐開著車走了。

薛家良笑了,說:“老師剛才說還有別人,我在心裏就嘀咕,是不是您兩位,果不其然。”

龔法成說:“你是下課過來的?”

“是的。”

侯明有意見了,轉過頭看著龔法成:“您這問題問的?跟沒問有什麽區別?看我,什麽都不問,因為那是課下時間。”

龔法成笑了,進門跟韓先生握手。

韓先生說:“我帶回來了上好的龍井,就等著你來了泡呢。”

龔法成說:“帶回來多少?”

韓先生神秘地說道:“放心,有你的。”

“我的呐?”侯明矯情道。

“有,都有的。”

“哈哈哈。”

龔法成一邊笑著就一邊往廚房裏走。

侯明看著薛家良,問道:“第一天學習怎麽樣?”

薛家良說:“我是個新兵,一張白紙,感覺自己就跟海綿一樣,恨不得把老師講的都吃進去。”

龔法成正好端著兩盤涼菜出來,薛家良說的話正好被他聽見。他說:“下午的紀錄片看了嗎?”

薛家良趕忙幫助他將菜盤放到餐桌上。說道:“看了。”

“你們市委書記的夫人看了嗎?”

“沒有,上課的時候還有她呢,等到視聽教室就沒看見她。”

龔法成看了一眼侯明,目光裏有很深的失望。

侯明安慰他,說:“您老盡心就是了,聽天由命吧。”

龔法成說:“也不能那麽說,也許,倒黴的是我,這都說不好,畢竟現在是金錢萬能,關係萬能,我做自己能做的就是了,對不起別人,對得起良心就行了。”

薛家良感覺,龔法成似乎肩負著某種使命和責任,似乎又有著某種深深的憂慮。

韓先生將泡好的茶遞到他們麵前。薛家良負責傳遞。

龔法成喝了一口,說道:“別說,先生泡的茶的確不錯。”

侯明也嚐了嚐,說道:“今天這茶見一麵要分一半。”

韓先生滿足地笑了,說:“這可是正宗的龍井,我都能喝出那裏露珠、白雲和土地的味道。”

“哈哈。”龔法成笑著說:“您老暫停,你先說說您到底帶回幾斤這樣的茶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