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良聽了他這話一下子沒詞了,僵住了,半刻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萬沒想到他尊敬的兄長、領導,居然說出這種話!

侯明也意識到了自己說的這話有些過分,他分明看到了薛家良眼裏瞬間聚攏起的戾氣,但很快就消散了。他了解薛家良的脾氣,如果是別人這樣說他,興許早就暴跳如雷了。

但是,說出的話難以收回,片刻的尷尬過後,他說道:“怎麽不說話?是不是覺著我說的這話不好聽?”

薛家良看著他,默默地坐下來,歎了一口氣,委屈而無助地說道:“好聽,好聽,您跟我說的話,沒有難聽的時候。”說到這裏,他就把目光投到一麵牆壁上,目光空洞地看著牆上的地圖,身子扭過去,給了侯明一個後側身。

侯明知道他這話戳到了薛家良的痛處,他不甘致歉,就說道:“好聽不好聽你也得聽!就你剛才那個態度,給人的印象就是你在為舉報人撐腰!”

他這次沒再說“小宋的父親”,而改為“舉報人”。他這樣,就是等於在糾正自己剛才說的話。

薛家良當然能理解侯明的用意,他歎了一口氣,扭過身,不再側對著侯明,睜著兩隻紅紅的眼睛說道:“我的書記哥哥,無論我是不是您所認為的那樣,就事論事,那個劉仁,咱們都不該袒護,就是想袒護,袒護得了嗎?鄭清專門負責督辦這個案子,再往上說,是懷德督辦,他一個教育廳副廳長,憑什麽就敢跟老武說那些話?有人為了欺瞞組織,得到提拔,在學曆和年齡上造假,這種現象過去有,現在肯定也有,那是我們沒有發現,群眾也沒有舉報,一旦有人舉報,肯定會一查到底,這能是給劉仁開脫的理由嗎?他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這種話是他一個副廳長該說的嗎?這樣的說情電話也敢打?”

侯明見薛家良並沒有揪住他剛才的話不放,他鬆了一口氣,說道:“這個,你不要計較,我要是跟說比他官職大的人都給我打過電話說過情,說過更沒有水平的話,那還不得把你氣死?”

薛家良嘟囔了一句,說道:“沒人給我打。”

侯明說:“不是別人不想給你打,是他們不好意思或者是不敢給你打,知道你背後的身份,誰敢呀!”

薛家良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跟他辯白,扭過身子,說道:“還繼續剛才的話題,劉仁的問題,該咋辦就咋辦,不能因為這個說情那個說情就可以網開一麵,我聲明,我這個態度,對事不對人,沒有私情在裏麵,您也別冤枉好人。當然,前提是在黨委征求我意見的情況下,如果不征求我的意見,那就愛怎麽辦就怎麽辦吧。”

侯明就知道薛家良不會善罷甘休,他肯定會把剛才的委屈找補回來,就生氣地說道:“什麽叫征求不征求你的意見?咱倆合作這麽長時間了,凡事我自己做過主嗎?哪件事沒跟你商量?沒跟你打招呼?”

薛家良一聽,知道他們的談話必須要結束了,他說:“我也沒有這樣說過您呀?不就是一個狗屁廳長的說情電話嗎?怎麽讓您說出這麽多戳我心尖子的話來?”

哪知,侯明突然拉下臉,說道:“你還說我?當著同僚的麵耍狗慫脾氣,要不是我支走老武,你指不定還會說出什麽來?你最近真是不知中了什麽邪了,動不動就犯狗慫脾氣,那天在天十會所,你看你那個勁兒,最後還整了個中途退場,退場就退場,提前都不給我說聲,你讓我臉麵往哪兒放?不管你對我有什麽意見,我們出去就是一個整體,就要步調一致,就要發一種聲音,你倒好,將我和大家晾在那兒,自己溜之大吉,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薛家良一聽,也來氣了,說道:“您要不說我還忘了這茬兒了,我那天中途退場是假,不想在那個地方多待一分鍾是真。”

“不想待你可以不去呀?”

“我要是知道那天晚上去那裏吃飯,我保證不去,您就是打死我也不去。”

“那地方怎麽了?有失你市長身份了?西營區的領導在那兒吃飯又不是不給錢。”

“給錢就更犯不著去那兒吃了!我們是什麽人,難道吃不起飯、付不起費嗎?幹嘛要跟他們攪在一起,傳出去好說不好聽,我這個人就是這個毛病,不願吃拐彎的飯,您又不是不知道。”

這的確是薛家良的一個風格,所謂“拐彎的飯”,就是別人請客,而你隻是別人客人的客人。早先薛家良當小夥計的時候,經常有科室被別人請,他從不參加這種拐彎的飯局,如果關係好行,普通關係他是不會去的。

侯明看著他,果然他對那天的飯局有看法,就問道:“你跟我說句實話,那天到底是誰惹你了?”

薛家良一梗脖子說道:“誰都沒惹我,我沒事不願跟企業來往,更不願跟他們吃吃喝喝,我來一年了,您看到我什麽時候為了蹭頓飯跟他們打連連嗎,有事說事,有問題咱們幫助解決問題,再說,搞企業的人遠比咱們累,比咱們應酬多,總這樣,人家會看不起我們的,再說了,那天為什麽非要去那裏吃飯?不說討擾,就是被外界看見也不好,還整個特工一號來,招搖過市,想想我就氣!”

侯明盯著他問道:“你就因為這個?”

薛家良說:“那還能有什麽?沒別的原因,當時聽小孔說吃飯我還挺高興,但自從看見那輛特工一號我心情就不爽了,再有,您就不能說說小孔嗎?剛到西營沒幾天,我知道的特工一號她就用過兩次了,是西營區沒有車還是車子不夠氣派?幹嘛要那麽招搖?剛下車就撤了一個周東強,樹立了一個對立麵,就更應該謹言慎行檢點自己的行為,防止這些人胡說八道。”

薛家良隻顧自己不吐不快了,哪知侯明的臉色就陰沉起來了,事後他有些後悔,不該當著侯明的麵這樣說孔思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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