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三兒手心有些癢,他邊躲著她的筆邊說:“你給我張名片不就齊了,寫在手上我一洗手就沒了。”

公然說:“我離開後,你最該辦的事就是背我的電話號碼,記在心裏,另外,不能告訴任何人,一旦我知道你把我的電話號碼告訴了別人,我就不管你了,隨便誰賣的肝賣你的腎。”

公然寫完,又掏出手機,跟薛家良互相留了電話後就走了。

薛家良給郭壽山打了一個電話,他在電話裏說自己認下一個弟弟,讓他今天趕到省城,把這個孩子接回去,交給婁朝暉,等他學習結束後再做具體安排。

郭壽山不耐煩地說:“你怎麽竟是這些沒有來路的人?先是吳小娟,現在又出來個弟弟?我說,你救助我一下行不行,我現在都快被老婆和丈母娘折磨死了!”

薛家良笑了,說道:“你還有老婆和丈母娘呢,我想讓他們折磨都折磨不了,別說那麽多了,你來就是了。”

掛了郭壽山的電話,薛家良又給婁朝暉打了一個電話。

婁朝暉倒是沒郭壽山那麽多牢騷,他表示,先讓劉三來工地,幹點零活,這裏有吃有住,如果他願意,再給他認個師傅學點建築手藝。

薛家良同意他的安排,再三叮囑婁朝暉,一定替他照顧好這個孩子。

他剛掛了婁朝暉的電話,就見劉三兒撲通一聲跪下了,衝著薛家良“咣咣”磕了兩三個頭,隻把腦門磕得沾滿了泥土。

薛家良說:“嗨嗨嗨,你這是幹嘛呀?”

劉三兒說:“我一直認為我在做夢,認為你沒安好心,現在我才明白,你既不想殺人滅口,也不想賣我的腎,你是好人……”

說完,他就匍在地上,抱住頭,哭開了。

薛家良攙起他,坐在公園的椅子上,掏出紙巾給他擦著腦門上的泥土,說道:“你聽著劉三兒,我知道你生下來也不是小偷,我不管你是怎麽走上這條路的,但從今往後,你要好好工作,好好做人,一會跟他們回平水,以後平水就是你的家,你也不小了,少說也有十七八了……”

“我今年二十一。”

“什麽,你21歲了,怎麽長這麽小?”薛家良吃驚地問道。

“從我記事起,就沒吃飽過,營養不良。”

“你上過學嗎?”

“上過,上到初三就歇了,奶奶沒有了,父母都不要我們了,我跟弟弟就出來闖江湖了。”

薛家良說:“21歲,是大人了,你該像個男人一樣地活著,我對你沒別的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必須走正道,學一門手藝也行,搞銷售也行,做個小買賣也行,但無論如何都要自己養活自己,偷偷摸摸的事不許幹了,即便你將來再見到你的父母,也讓他們看看,你劉三兒不是孬種,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沒有你們,我活得照樣很好!怎麽樣?”

劉三兒眼圈又紅了,說道:“我願意跟著你。”

就這樣,這個慣偷劉三兒,在經曆了人生種種不幸後,意外遇到了薛家良,從此,他的人生發生了改變。

晚上,郭壽山和婁朝暉一起來了,劉三兒一見郭壽山開的是警車,他下意識就要跑。

早就觀察到他表情的薛家良,一把拽住了他,說道:“跑什麽,他們都是來幫助你的,這個叫郭叔叔,這個是婁叔叔,跟他們回去,等著我。”

送走了劉三兒,薛家良這才回到黨校宿舍。

由於跟他分到同一間宿舍的室友家在省城,這個室友就不住在這裏。這樣,這間學員宿舍,就成了薛家良一人的天下了。

薛家良躺在床上,回想著這一天遇到的事,真跟做夢一樣,讓人有點不相信是真的。尤其是髒兮兮的劉三兒,瘦小枯幹,21歲還不如十七八歲的孩子長得高。他那憂鬱的眼神以及悲慘的身世,深深觸動了他。

在想劉三的時候,腦海中始終有一個美麗的倩影揮之不去,那就是公然。

今天簡直就是他奇遇的一天。不但遇到流浪的劉三兒,還遇到了一位天鵝般美麗清傲的姑娘。

公然,高挑的身材,不得了的功夫,她的熱心腸是掩蓋在她疏冷、平靜的外表之下的,薛家良回憶著公然的每一個細節,她身上那種特殊的氣質,那種拒人千裏之外的高冷,讓人感覺她不是普通家庭出身的人。尤其是她看你的目光,永遠都是那麽警覺、那麽清傲,讓你想跟她套近乎都做不到。

她氣質不俗,穿著不俗,她的一舉一動都不像沒有父母的人,跟劉三兒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可是她卻說自己是孤兒。

薛家良猜測,她始終背著的那個看似非常沉重的雙肩包,肯定裝著

她的攝影器材。盡管薛家良沒有看過,但拿出任何一件,都會價值不菲。這樣昂貴的器材,不像是沒有父母的孤兒所能買得起的。看她的年紀,也就是二十四五歲左右,這是一個剛走出大學校門的年齡,這麽一個年齡的姑娘,怎麽玩得起這個燒錢的愛好?無論怎樣,薛家良就是不相信公然是孤兒。

不過,這個姑娘心眼不錯,本來對他跟劉三兒橫眉冷對的,當聽劉三兒說自己是來滅口的,說什麽也不讓薛家良帶劉三兒走,直到她驗明正身後才相信了他。

嗬嗬,謎一樣的姑娘……

第二天,薛家良精神抖擻地往教室走去,路上已經有三三兩兩的人跟他一樣,朝著同一目標走去。

早晨,他剛睜開眼,就接到了公然發過來的短信,她詢問劉三兒的情況。

薛家良告訴她已經來人把劉三兒送回平水了,暫時安排在楓樹灣工地,讓他學著幹些零活,磨磨他好吃懶做的臭習氣。

公然問:你怎麽知道他好吃懶做?

薛家良說:21歲的人了,不好吃懶做怎麽還不能養活自己?

公然:他有苦衷,另外,沒有家人引導,又拉著一個弟弟,他沒路可走。

薛家良:他有的是路可以走,比如去工地打短工,到澡堂子當搓澡工,怎麽都能生活。就是好吃懶做,總想動動手指就不勞而獲。所以,我要從骨子裏改變他!

公然見薛家良還用了個感歎號,擔心他會用極端手段改變劉三兒,忙回道:不可操之過急,要感化,給他溫暖,讓他自己認識到錯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