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明看著薛家良,覺得薛家良話裏有話,就問道:“你怎麽看出便宜來了?”

薛家良彎起嘴角一笑,沒有說話,背著手就朝前走去。

藏信適時地說道:“馬總這些家具,就像一個銀行,具有儲值功能。”

“哈哈,老藏這個比喻好,我愛聽。”馬天田笑著說道。

老藏?薛家良今天怎麽聽馬天田的每一句話都這麽別扭?輪年歲,藏信比馬天田小,亂職務,藏信怎麽也是正處級的國家幹部,怎麽倒稱呼他老藏,難道藏信長得老嗎?

薛家良決定打擊他一下,說道:“所有不能變現的投資隻能是消費,不能說是儲值。”

侯明說:“有道理,別忘了,咱們薛市長可是銀行貨幣學的研究生。”

薛家良感覺自己的話有些尖刻,趕緊又說道:“反正馬總有的是錢,不會為了一點小錢去變現這些家具的,藏秘的儲值說法也對,不過投資和賺錢不是一回事。”

馬天田說:“薛市長說得太對了,當初買這些家具是因為這裏適合擺這些風格的家具,二來老母親喜歡。”

又把老母親抬出來了。

他們又來到一個中式古典風格的書房,牆上,掛滿了名人字畫,博古架上擺滿了瓷器,這些瓷器一看就是仿古做舊的,有的還帶著鋦釘,透出陳舊和滄桑,憑薛家良對著土豪和暴發戶的了解,不用看,閉著眼都知道,古代近代的字畫沒一件是真品,那些現代的書法家的作品都值得懷疑。

這時,馬天田走到大班台的後麵,從一堆牛皮紙包裹的一捆捆的書裏抽出幾本,說道:“這是昨天出版社剛剛給我送來的樣書,正好給各位領導一人一本,見笑了。”

“你寫的?”孔思瑩問道。

馬天田說:“是我的原創,找了兩個人代筆,我一個碼磚頭的出身,墨水喝得少,寫書不靈。”

薛家良拿起來看了一下,這本身從用材到排版,都透著土豪的氣質,華而不實,他忽然想起時下流行的一個段子,其中有一句是“教授八麵搖唇,四處賺錢,越來越像商人;商人現身講壇,著書立說,越來越像教授。”

他掂量了一下書的分量,說道:“太重了。”隨後,又自言自語地念著書名:“我、的、前半生,原來,當年溥儀剽竊了你的書名。”

“哈哈哈。”侯明聽後不由得大笑。

薛家良將書放在桌上,問道:“您笑什麽?”

侯明指著他說:“我笑你這張嘴……”

薛家良說:“我這嘴不會順情說好話,您該知道呀,這不是一天半天養成的了。馬總你別見怪,我這個人就是這脾氣。”

馬天田說:“這個書名還真是巧合,我當時用這個做書名的時候,編輯才跟我說,皇帝溥儀寫的書也是這個書名,我一想,他用得我為什麽用不得,我當不了皇帝,還用不了他的書名嗎?就沒改。”

薛家良注意到,馬天田說的是“皇帝溥儀”,而不像約定俗成那樣說成“末代皇帝溥儀”,也許,他忌諱“末代”兩個字,卻喜歡“皇帝”兩個字吧。

薛家良很認真地翻了兩頁,居然還發現書裏麵有插圖,插圖都是主人公跟目前在職的省市領導人還有明星的合影,也有他做捐款的各種照片,難怪這書這麽重,原來照片占了很大的比重。

他把書合上,看著印有馬天田大照片的封麵問道:“為什麽選這種照片做封麵?”

馬天田說:“這是編輯特意給我照的。”

薛家良繼續問:“那為什麽後麵要配上霞光、祥雲?”

馬天田說:“這個是我要求的,我當時想表達的意思就是能胸懷天下、造福一方,後來背景就給配上了這個,當時看小樣的時候我覺得不錯,挺有氣魄,就定稿了,說實在的,我肚子裏這點墨水也挑不出什麽毛病。”

薛家良笑了一下,沒說話。

侯明這時問道:“薛市長,你是攝影藝術家的丈夫,憑你看,馬總這張照片照的怎麽樣?”

薛家良說:“仰拍的好處就是能將人拍得高大、氣魄,別說,這張照片的確能反應出馬總的立意,胸懷天下,誌存高遠。”

馬天田一聽薛家良在誇他,就高興地說道:“薛市長太了解我了,我給中層開會的時候經常說,憑我現在的身家,我孫子的孫子都會生活無憂的,可是我呢,天天還不是喜歡喝小米粥就鹹菜條嗎?不是我沒條件,是吃這個東西下去的痛快,我能吃多少,穿多少,花多少,但為什麽還要這麽拚命幹,不就是為了你們這些員工能跟著我過上好生活,為了給社會多創造一些財富,為了給政府多交點稅嗎?”

薛家良聽後,居然給他鼓掌,說道:“馬總說得太好了?太讓人感動了!”

馬天田根本沒聽出薛家良話裏的譏諷之意,高興地說:“薛市長過獎了。”

薛家良說:“我說的是真心話,據我所知,如馬總這般胸懷的人,我目前隻知道兩個人,一個是咱們的偉大領袖,他老人家做到了,另一個是被弟子們普遍稱呼李老師的人,他不但沒做到,還被釘在了恥辱架上,再有就是馬總你了。”

薛家良這話等於在跟馬天田說:你也配胸懷天下!

侯明覺得薛家良的話有些損,但此時此刻,的確該有一張毒嘴教訓一下不知自己幾斤幾兩的馬天田,他忍俊住才沒讓自己笑出聲。為了不讓馬天田太尷尬,侯明打圓場說:“這書不錯,封麵不錯,就是太沉了。”

他說完,就將書放在桌上,轉身去欣賞牆上的山水畫。

薛家良掂了掂手裏的書,說道:“的確有點分量。”說完,也順手將書放在了班台上。

藏信和陳海生包括許書庭,都將手裏的書放在了班台上,隻有孔思瑩仍然將書捧在手裏。

薛家良和侯明以書重為由,並沒有隨身帶著馬天田的那本書,馬天田更不好讓領導拿著,參觀完山水畫後,侯明帶頭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