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金水一時尷尬不知說什麽好,他囁嚅半天才問道:“那……接下來怎麽辦?”

薛家良說:“我的意見是暫緩強拆,給他時間考慮,如果他還想不通的話,再強拆不晚。”

“那人和車都到了,這戶不拆,不好往下進行。”林金水著急地說道。

薛家良說:“把厲害關係跟這裏的人再講一遍,現在拆的是什麽待遇,超出規定日期拆的又是什麽待遇,先拆別處,這戶先不用理他呢。”

林金水說:“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怕拆出幺蛾子被嶽書記碰見不好,但是這陣勢都擺開了,咱不能見了硬的繞著走,去先拆軟的吧?”

薛家良說:“這是你的理解,我理解的意思是先易後難。”

林金水想了半天說:“行,那明天再拆。”

“明天也不拆。”

“為什麽?是不是牛金找你了?”

薛家良嚴肅地說道:“老林,說什麽呐?你們在前方衝殺,我在後方充好人?我告訴你,這種出賣弟兄的事我薛家良以前沒幹過,以後也不會幹。”

“對不起、對不起,我是太急了。”

薛家良說:“你不用急,不出三天,他趕著來求咱們拆的。”

“趕著?”

“對,趕著。”薛家良自信地說道:“你說你是大動幹戈、冒著老牛尋死覓活的拆,還是等著他主動來找咱們拆好?”

林金水一時轉不過彎,結結巴巴地說:“當、當然是、是他趕著求咱們拆好啊——”

“這不結了!”薛家良鬆了一口氣,說道:“我跟你說,他如果求咱們來拆,咱們都不拆,要拆他自己拆,如果咱們派人拆,那對不起,所產生的一切費用他出。”

林金水聽到這裏,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笑了一下,半信半疑地問道:“真的?”

“真的。”

望著薛家良那篤定的眼神,林金水摸了一下後腦勺,說道:“為……為什麽?”

薛家良笑了,說道:“一會讓老藏告訴你。好了,我得趕緊回去。”

林金水說:“行啊,趕快走吧,這嶽書記來無蹤去無影的,誰碰誰倒黴。”

“好吧。”

薛家良說著鑽出車。

這時,他看見藏信躲在一邊打電話,一隻手舉著電話,另一隻手還捂著嘴,很神秘的樣子。

薛家良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車。

藏信遲疑了一下,繼續講著電話。

林金水見狀,並沒有急於問藏信什麽,他心裏清楚,既然薛家良這樣說,想必他們有辦法,眼下這個場合也不是弄清這個問題的時候。

他走向人群,召集幾個人到一邊商量去了。

方洋給薛家良和藏信拉開車門,兩個人了車。

林金水召集去領導和指揮部幾個人簡短商量了一下後,便指揮現場的車輛開進胡同裏,躲過了牛家的陽光房,在一家店外店的門前停下。

這家門店的主人早已經歇業,等待拆遷,見工程車過來了,他攔在車頭,說道:“為什麽不拆第一家卻來拆我們家?是不是惹不起橫的惹慫的?”

區長剛要說話,林金水走了過來,他指著這戶人家的店外店說道:“你說你今天同意不同意拆吧?”

“我……”店主人一時語塞,他想了半天說道:“我同意怎麽著,不同意怎麽著?”

林金水說:“你同意我們今天拆,如果跟別人學,說了不算,算了不說,出爾反爾,這都沒關係,我往下一戶進行。但由此產生的一切後果你自己擔負!”

店主人心想,牛家有錢有關係,區裏、市裏的領導都認識,剛才市長都來說情了,自己一個外地人,怎麽跟他們家。再說,政府拆違造了這麽大的聲勢,違建早晚都要拆的,拿這個胡同來說,連消防車、救護車都進不來。自己一個外地人,何必拿著雞蛋往石頭碰?

想到這裏,他看著意誌堅定的市領導,說道:“好吧,拆吧。”

至此,拆違指揮部才拆了第一家。

這時,老牛見指揮部的人誰都不搭理他了,反而心裏沒底了,他看了一會熱鬧,湊到東營區區長跟前,問道:“區長,怎麽個意思?是不是等著給了我補償款再拆我家?”

區長瞪了他一眼,說道:“等?你等著倒黴吧!”

其實,老牛要倒什麽黴,區長也不知道,他隻是恨恨地隨口說了這麽一句話,哪知,這句話似乎突然提醒了老牛,他神情一怔,僵在這原地。

這時,看熱鬧的人湊過來,說道:“老牛師傅,這次你可是英雄了,把政府都打敗了,你這陽光房是拆不了了,以後,說不定政府還會給你頒一塊牌子,此處作為青州的一個旅遊景點。”

有一個人湊過來說道:“旅遊景點不行,起碼是旅遊勝地。這次您老可是出名了,我敢說,您,以後是一塊招牌,想辦什麽,隻要往政府門前一站,誰都不敢刁難你,見了您,還要積極主動熱情接待。”

旁邊有人說:“要我看啊,政府也是欺軟怕硬,專撿軟柿子捏。”

這話被林金水聽到了,盡管他心裏憋著一肚子的火氣,但無處發泄。

既然薛家良親自來現場跟他說,那隨他好了,反正拆違指揮部總負責人是他薛家良,這項工作真進行不下去的時候,由他出麵解決。

這家店外店用了不到十分鍾的時間被拆除完畢,兩輛卡車隨後將垃圾運走。

由於陽光房限製了車輛通行,所有的工程車隻能從另一個出口出入。

很快,隨著店鋪外麵違建的拆除,老牛的陽光房變得異常醒目和顯眼。

這時,在人群外圍站著一個頭發花白、個子不高的人,這個人的年紀在六十歲左右,衣著整潔幹淨,盡管頭發花白,但卻很有型,衣著普通,卻做工精致,腳的棕色皮鞋一塵不染。他的身材不胖不瘦,一看是保養得當,氣質不凡。

他身板筆直、雙手倒背站在那裏,目光專注、一動不動地注視著胡同口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