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良苦笑了一下,心說,你終究不算個實傻子。

他沉了沉,看著前麵的宋鴿問道:“為什麽不來找我?”

宋鴿聽了就是一怔,隨後扭過頭看著他就笑了,說道:“找你?你別逗了,我腦子還沒蠢到那份上吧?”

薛家良沒有笑,而是皺緊眉頭問道:“找我怎麽就是蠢了?難道不應該嗎?”

宋鴿看著他“哈哈”笑出來,說道:“不是‘不’應該,是太不應該了,哈哈,你真逗。”

聽她的口氣,好像他的這話倒成了幼稚無比,他就有些氣,沒好氣地問道:“怎麽不應該?”

宋鴿止住笑,故意擦了擦眼淚,說道:“哎呀,都把眼淚笑出來了。”

“有這麽好笑嗎?”薛家良嚴肅地問道。

宋鴿長出了一口氣,說道:“薛家良,你是不是以為自己很牛氣?”

從開始跟她認識,薛家良就不記得宋鴿有過直呼他其名的時候。

“我怎麽牛了?我在跟你說正事,我是認真的。”

宋鴿再次轉過頭,看著他,說道:“我知道你是認真的,所以我才說你牛,你的確牛,牛到認為我應該去找你,或者是找你借錢,你能說你不牛嗎?”

薛家良忽然發現宋鴿還有伶牙俐齒的一麵,他居然一時找不到反駁她的話,生氣地說:“難道你不應該找我嗎?”

“應該嗎?且不說你現在是市長,咱倆差著十萬八千裏,就是憑你已經成家這一條,我都不應該找你,我找你,是給你添亂,我不會給你添亂的,更不會在頭選舉前讓更多的人知道我們的關係,萬一你當不上市長,萬一被你家屬誤會……那跟殺了我有什麽兩樣……”

說到這裏,宋鴿轉回頭,她暗暗地用手擦了一下眼睛,又“噗嗤”一聲笑著說:“不過有你這麽個老鄉也挺好的,最起碼不會有人欺負我,我單位的人一聽我這個小民跟市長是同鄉,真是跟從前不一樣,護士長在排班的時候都先征求我意見,就連醫院領導征求意見,科裏都選我當代表,還有……”

“還有什麽?”薛家良問道。

宋鴿說:“還有師院的領導,找盧拓談話時說,他的事,他們盡量以學校的名義保他,如果保不了,也會對他進行照顧的,讓他不要找市領導給市領導添麻煩……”

宋鴿說到這裏低下頭。

薛家良感到,這才是宋鴿剛才說他牛的真正原因,他連忙解釋道:“最開始,我的確囑咐過邵東,讓他多關照這事,但我絕沒有說過不讓你們找我怕給我添麻煩的話,連暗示都沒有,這一點,請你相信我。”

宋鴿默默地點點頭,她擦著眼淚說道:“我相信,你不是那樣的人,即便盧拓的領導不這樣說,我也不會找你的,再說,這點困難也不算什麽,我們都還年輕,以後的路還很長,這個坎,我能過去,你……不用惦記我,放心吧……”

這話,才說到薛家良的心坎上,他說:“你有克服不了的困難,盡管給我打電話,我知道,你這輩子最倒黴的就是遇到了我,即便我讓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不過話又說回來,怎麽也這樣了,你現在就是一輩子不理我,也抹不掉你認識薛家良這個事實,我現在好歹是市長,你有個當市長的老鄉總不是什麽倒黴的事吧,就像你說的,最起碼別人不敢欺負你。”

宋鴿含著淚點點頭。

薛家良將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用力一握,感覺她瘦小的肩膀就到了自己的掌心,他說:“鴿子,撇開過去的關係不說,單憑咱倆是老鄉這一點,我怎麽幫助你都不過分,何況你為了我,犧牲了好多、好多,我薛家良不是無情無義之人,你有可能一定要找我,也讓我為你做點什麽。”

宋鴿看著他搭在自己肩膀上那隻熟悉的大手,眼淚再也不受控製,撲簌簌地流下,她感覺扭過臉,不讓後麵的薛家良看到自己瘋狂流淚。

薛家良知道她哭了,他心裏也很心疼,但是沒辦法,事實已然如此。

他收回手,從兜裏掏出一張卡,遞到她的跟前,說道:“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大人怎麽都可以苦,但是別苦了孩子,你的將來都在孩子身上……”

聽他這麽說,宋鴿的眼淚流得跟更歡了,她抽泣著推開他的手,默默地搖搖頭,並且讓自己的身子離開那張卡遠點。

薛家良剛要將卡硬塞給她,這時,就見陽陽穿這單薄的道服跑了出來,劉三拿著羽絨服跟在他的後麵。

薛家良一看,趕忙將卡收起來,打開車門,陽陽氣喘籲籲地說道:“幹……幹爹,我們館長想……想讓你代表家長講……講話。”

這時,劉三走到他們跟前,給陽陽披上羽絨服,薛家良問道:“怎麽回事?”

劉三說:“我也不知道,他跑出來問你去哪兒了,我說你來車裏了,他就跑了出來。”

陽陽說:“就……就是這麽回事。”

薛家良說:“回去告訴你們館長,我不講。”

陽陽說:“理由呢?”

劉三說:“沒有理由,快進屋,外麵冷。”

陽陽這時看到了坐在前麵的宋鴿,他認出了她,叫了一聲:“阿姨好。”

宋鴿急忙擦眼淚,沒敢正麵看陽陽,就側著頭微笑著點了點頭:“你好。”

“快走吧你——”

劉三說著,拉著陽陽的手就往拳館裏麵跑去。

薛家良回過頭,剛要繼續掏那張卡。

這時,宋鴿哽咽著在前麵說道:“薛大哥,謝謝你,我不能要你的錢,你是清官,掙那點工資還要養家糊口,再說,我們已經把錢都歸還上了,孩子不會受到委屈,他姥爺也會管他的,所以,你就不要擔心我了,鴿子永遠都會默默祝薛大哥幸福……如意……”

宋鴿說完,拉開車門就下車了,薛家良低聲叫著她,她低著頭,衝著車裏的他擺擺手,便也跑著進了拳館。

薛家良不可能下車去追她,他閉上眼睛,靠在座椅上,長長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