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什麽,薛家良的目光始終追逐著這個陽光般的男孩,他比同齡的孩子長得都高,盡管他被母親從頭到腳都包裹起來,但是臉蛋還是被凍得紅紅的,眉眼卻是清清亮亮的,一笑起來,嘴瓣就像一勾恬靜的彎月。

媽媽幫他脫去外套的時候,又拉住他的胳膊低聲囑咐著什麽,男孩衝著他母親不停地點點頭,最後跟母親擺擺手,就跟兩三個孩子嘻嘻哈哈跑到裏麵去了。

看到這個孩子,薛家良在心底默默地說道:鴿子有福!

他感到了一絲欣慰,宋鴿有這麽優秀英俊的兒子,她以後的際遇不會錯的。

此時,恐怕薛家良自己沒想到,這麽多年對她的愧疚,卻在她兒子身上找到了些許的安慰和平衡。

宋鴿沒有發現薛家良,就坐到了薛家良前麵的凳子上,她沒有往後看,目光一直追逐著兒子的身影,看得出,她的目光裏有著母性天生的溫柔和慈愛。

薛家良剛要起身,就見陽陽和幾個孩子已經換上了兒童跆拳道的道服跑了出來,他手裏抱著換下來的衣服,徑直向薛家良跑來,一直跑到薛家良的麵前,將手裏的衣褲往他懷裏一塞,就又歡快地跑了回去。

宋鴿這才意識到什麽,她扭過頭往後一看,立刻紅了臉,見薛家良旁邊坐著劉三,就沒有打招呼。

這時,宋鴿的兒子也換上了道服,抱著自己換下來的衣服,跑到媽媽跟前。

宋鴿忙拉住兒子的手問道:“都脫了?冷不冷?”

那個孩子笑著說:“一活動就不冷了,我們要集合了。”孩子說著就跑遠了。

不知為什麽,這是薛家良第一次近距離地看到這個孩子,他隻感覺到自己的目光黏在這個孩子身上了,感覺他不但長得好,還很帥氣、陽光。

他剛要和前麵的宋鴿打招呼,就見宋鴿將兒子換下的衣服放進一個大袋子裏,將兒子的外套搭在胳膊上,拎起袋子就要走。

薛家良四下看了看,就前傾了一下身體,靠近宋鴿,說道:“我找你有事,你出來,我在車上等你。”

薛家良說完,從劉三手裏奪過鑰匙,便從後麵走了出去。

宋鴿沒有回頭,她知道他這話是跟他說的,她坐在原地沒有動,她在猶豫。

過了半天,不見宋鴿動,後麵的劉三反而坐不住了,他向前探了一下身子,用手扒拉了一下宋鴿,說道:“阿姨,您的東西放在座位上,我給您看著。”

宋鴿鎮靜一下,回頭衝他笑笑,說道:“好,麻煩你了。”這才不得不站起身,向外走去。

由於她已經將圍巾放在室內,冷不丁出了門,感到有點冷,這時,遠處的薛家良降下車窗衝她招手。

宋鴿這才戴上羽絨服的帽子,努力將自己的臉蓋住,跑向停在角落裏的車。

她拉開前麵的車門,坐了進去。

車裏很暖和,薛家良已經將車發動著。

薛家良首先開口,說道:“沒想到你兒子都這麽大了。”

宋鴿笑笑沒說話。

薛家良又說道:“他……長得很高。”

宋鴿說:“是啊,隨他爸,盧拓。”

薛家良說:“盧拓並不高呀。”

宋鴿一緊張,說道:“據盧拓自己說,他小時候長得的就快,等真的長大了,反而不高了,不過我兒子營養足,相信他一定能超過盧拓的個頭。”

薛家良說:“是你養得好。”

宋鴿聽到這話,就低下頭。

薛家良直奔主題:“我找過你,說你在搬家,你把房子賣了?”

“是,給盧拓退賠了。”

“退了多少?”

“不到五十萬,四十多萬。”

“這麽多?”

“實際上……”宋鴿吞吞吐吐地說道:“真要較起真,比這還多……有些問題就不追究了……”

最後這話宋鴿聲音很低,低到薛家良幾乎聽不見。

這個薛家良懂,即便再弄出十萬二十萬的,在量刑上跟現在這個數名沒有區別。

“他弄了這麽多錢幹嘛花了?”

“這個……他還沒跟我說。”

“什麽?你作為他的老婆,居然不知道他弄這麽多錢幹嘛花了?”薛家良急了。

宋鴿說:“他上次跟我說,會給我一個交代的,自從那次以後,我就沒逼問過他。”

“你……你真是太老實了!”薛家良想了半天,說了這麽一句,氣得他把臉轉向窗外。

宋鴿說:“男人都有自尊的,他也不願意出這樣的事,這就家內家外抬不起頭了,我再逼迫他,他就沒活著的份兒了。”

薛家良回過頭,看著低頭絞著手指頭的宋鴿,就緩和了口氣,說道:“你這是愚善,愚善懂不懂?男人是要女人管的,女人如果管得不嚴,他還會犯這樣那樣的錯誤的。”

“我……哪會管人……”宋鴿仍然低著頭小聲說道。

是啊,她哪會管人?一貫與人為善、心無城府,總是為別人打算,有事自己扛著。

“那……你也沒必要賣房子呀,你有那麽多親戚朋友,張個嘴誰不借你幾萬?李克群、胡曉霞不借給你,劉英總會借給你吧,你父母也會借你吧?再說了,還有你公婆,他們不會見死不救吧?”

“這個……我想過。”宋鴿沉吟了一下說:“我如果張嘴的話,興許能借到一部分,但還是不夠,再有我也谘詢了法律機構的人,像盧拓這種情況,即便不被判實刑蹲監獄,也是要被雙開的,那他連工資都沒了,我如果欠那麽多債,會還不起的,還不如把房子賣了,日子苦點,但心理沒壓力,不欠任何人的情,你知道,我是個沒本事的人,沒本事的人就要做沒本事的事,就這樣,我還跟爸爸借了七萬呢……”

薛家良說:“那是你親爹,不叫借。”

“那也是要還的,這都是爸爸業餘時間教鋼琴掙的辛苦錢。”宋鴿認真地說道。

薛家良說:“還,是要還,但自己的父親總不會逼著你要債的。”

宋鴿說:“那倒是,他說不用還,但是我跟盧拓沒這樣說,我長了個心眼,跟他說是借,並且給爸爸打了借條,這錢必須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