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玫瑰酒店的茶室,他推開康來在這裏的常定包間,意外地看見康來早就到了,正在泡茶。

他一看,立刻火冒三丈,指著康來的鼻子大聲罵道:“你特麽的怎麽回事?不是說你被限製自由了嗎?怎麽跑得比我還快?”

康來麵對他的大怒有些委屈,說道:“不是您說讓我去請示嗎?”

“你小子少跟我玩花活,我還不知道你那幾根腸子,我告訴康來,比以為你平時請我吃吃喝喝你就可以對我不恭不敬,我吃你的喝你的那是給你臉,請我吃吃喝喝的幹部排成隊!別把眼蒙了灰看錯人!”

康來眨巴著眼,莫名其妙地說道:“您怎麽了?我做錯什麽了?”

“你當然做錯什麽了,不然我幹嘛生這麽大的氣?”

“那……我做錯什麽讓您這樣大發脾氣,剛一看見我就是劈頭蓋臉一頓臭罵?”

“你心裏清楚!”

林金水賭氣說道,然後一屁股坐下,端起康來剛倒好的茶水一飲而盡,然後將杯子重重放在桌上,說道:“我剛從老祝那兒來,本來他就氣得我半死,結果一給你打電話,你小子又跟我玩了那麽一出。”

康來委屈的說道:“我怎麽惹著您了,到現在我都不明白。”

“你好好想想就明白了。”

康來點頭哈腰地說:“行,我晚上爭取不睡覺也要想明白。”他一邊說著一邊給林金水滿上水。

林金水看著他,問道:“說說你的情況。”

康來說:“上次不是跟您匯報了嗎?紀委的人說,有可能隨時找我了解情況,讓我不要出遠門,出遠門的話要跟他們請假。”

林金水說:“他剛才去見了一下老祝,他急著去黨校,那兒有個會議……”

康來插話道:“是的,這個會我知道,早上剛派了記者去采訪。”

林金水說:“我想跟他打聽一些情況,他也沒說出有價值的東西,估計是肖鋒的事引起了侯明和薛家良的懷疑,他們才反過來搞你,不過你也不要怕,反正也不是被調查一次了,該怎麽做你心裏應該有數。”

康來是個油子,他豈能不明白林金水這話的含義?就說道:“您放心,為了保存實力,就是真的把我雙規了,我也不會像瘋狗一樣亂咬一氣的,反正人生所有的福分我也都享受過了,就是蹲幾年也無所謂。”

“混賬話!什麽叫蹲幾年?有我和老祝能讓你蹲幾年嗎?”

康來一聽,激動得眼圈紅了,他說:“我昨天晚上已經跟老婆交代後事了,我告訴他,即便我真的進去了,你誰都不要找誰都不要求,拉扯孩子好好過日子……”

林金水說:“沒那麽嚴重,你放心,老祝特意叮囑我,讓我囑咐你,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別說,不能壞了道兒上的規矩。你給他的那張銀行卡他說要還你,我的意思是你別往回要,不要,他就有短處在你手裏,他就會替你賣命,懂嗎?”

康來說:“既然我送出去就不會要了,他給我也不要,另外您和他都請放心,該怎麽做來子我清楚。”他說完,一仰脖喝幹了杯裏的水。

林金水看著他,說道:“來子,有些事不是我放心不放心的事,是你必須要明白一個道理,必須按規矩辦事!”

康來說:“我懂,您放心吧。我不能出來時間太長,我要先走了。茶錢我已經結了,要不我找個人過來陪您。”

“算了吧,我還有事,我先走。”林金水說完,重重看了一眼康來,然後走了出去。

康來沒有出去送他,他非常明白林金水這次來見他的目的,無非就是萬一他被雙規,不要供出別人。

想到這裏,他有些心酸,想想自己這幾年的奔波勞碌、處心積慮地靠近領導,不就是為了自己能活得舒心些、滋潤些嗎?當然,你舒心滋潤了,也要讓領導舒心滋潤,世上從來就沒有免費的午餐,除去父母,每個人對你的付出都會有條件的,有時候明明知道這個條件是不平等條約,但還是要“簽訂”,因為,你一個芝麻粒大的小官,何以出人頭地光宗耀祖?

官場就是這樣,互相利用,你來我往,隻是這次他怎麽也想不明白到底栽在哪裏了?

他忽然發現,這兩天吳婭似乎有意躲著自己,是不是這個裱子把自己給出賣了?

想到這裏,他的後背就冒出冷汗,如果她泄露出假新聞的事,那就糟了,侯明和薛家良非往死了收拾自己不可。

他趕緊掏出電話給吳婭打了過去。

吳婭沒接就掛斷了電話,很快發過來一條信息:“在配音。”

往日,就是她在錄節目自己找她也會中途叫停的,怎麽現在就是配個音就不接他電話了?想到這裏,他開著車,飛快地趕回台裏。

回到台長辦公室,他給新聞部打電話找吳婭,接電話的人說吳婭在錄音室。

確定吳婭沒騙他之後,他直接把電話打到了錄音室,才發現錄音室的電話被斷閘了,也就是說,吳婭真的在錄音。

不知為什麽,他此時就跟一隻困獸一樣,在屋裏轉了兩個圈後開門走了出去,直到來到錄音室,推開門,果然見到裏麵的工作人員戴著耳機,正在聚精會神地錄音。

裏麵的吳婭見他破門而入,微微皺了一下好看的眉毛,繼續低頭讀稿。

他轉了一圈後背著手走了出去。

半小時後,傳來敲門聲,聽著這溫柔的敲門聲,他的心就是一動,曾幾何時,無論是節假日還是夜晚加班,這個敲門聲總會在他期盼中如約響起,他的辦公室是裏外間,裏間是一間麵積不大的臥室,但是非常隔音和隱蔽,他們在那裏沒少翻雲覆雨。

吳婭無精打采地進來了,她坐在離他稍遠一點的椅子上,低著頭,不說話。

康來一隻手放桌上敲著,一隻手放在皮椅的扶手上,饒有興致地看著她,說道:“怎麽了?不接電話,還無精打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