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梧明突地發出一道無奈長歎,道:“停手吧……”

他的話病怏怏的,仿佛有氣無力一般。然而,正在擂台上的兩個人卻是同時從心底生出了一絲詭異的感覺,那就是他們的戰鬥意誌突兀的消退,再也沒有了半點兒想要繼續搏鬥的興趣。

邱放魚身形一頓,腳尖一點,已經是如飛般的退了下去。

於靈賀凝立原地,四隻獸棋化形來到了他的身邊,這四隻獸棋化形緊緊地盯住了梧明,它們身上的毛發根根豎起,一股強烈的,令人戰栗的感覺從它們體內毫無保留的釋放了出來。然而,於靈賀深深的看了梧明一眼之後,卻是輕輕地一揮手,將所有的獸棋都收了起來。

雖然梧明尚未出手,但於靈賀卻知道,目前的自己怕是非其之敵。哪怕是手段盡出,結果也是一樣。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虛張聲勢呢。

俞房齡冷笑道:“梧明大師,你這是什麽意思?”

梧明緩聲道:“這一戰,我們認輸了。”他手腕一抖,那經書頓時飛了起來,漂浮在半空中,就像是有人用手托著一樣緩慢地飛向了付茗嫿。梧明臉上的心疼之色,是個人都看得出來。

俞房齡的雙手微微一動,但終於忍耐了下來。

付茗嫿接過了經書,臉上如同開了花般笑得異常開心。

梧明向著眾人行了一禮。道:“各位,既然賭鬥失敗。老僧就此告辭了。”

俞房齡嗬嗬一笑,道:“梧明大師,你難得出門,不如在影城做客幾天吧?”

他心中巴不得梧明快點離去,但表麵上卻是盡量挽留。

梧明輕歎道:“多謝俞老先生好意,不過老僧失去經書。需要在佛前懺悔。告辭!”說罷。他一招手,帶著邱放魚轉身離去。

看著梧明遠離,俞房齡和付茗嫿的目光都落到了經書之上,他們眼眸中所閃爍著的光芒令人心動。

梧明師徒遠遠離開,邱放魚低著頭,突然道:“師父,對不起。”

梧明微微一笑,道:“你又沒做錯,道歉幹嘛?”

邱放魚抬頭。他仰望天空,長歎一聲,道:“我原本以為,自己學得了八轉遁山棍法。就已經有了可以與庚楚交鋒的資格。但現在才明白,我還差得太遠了。”

梧明終於停下了腳步,他緩緩點頭,道:“放魚,你的天賦雖然不錯,但也僅是不錯而已。開眼之時,你並沒有獲得任何神眼天賦。”他停頓了一下。道:“勤固然能補拙,但若是天賦相差太遠,你又如何補得過來?”

邱放魚垂下了頭,目光若有所思。

梧明再度搖頭,道:“放魚,為師後山所豢養的那頭猩猩如何?”

邱放魚一怔,實在不明白梧明為何會突然提及那頭大猩猩。不過,略微沉吟了片刻之後,他還是老老實實地道:“它雖然並非妖獸,但活了那麽多年,也算是略通人性,可以分擔不少事情。”

梧明嗬嗬一笑,道:“它與你相比如何?”

邱放魚雙眉一揚,道:“師父,您說笑了。”

梧明點著頭,道:“在猩猩中,它也算是聰慧的了,而且,它活了近百年,才能夠做到略通人性。可是,哪怕如此,它也遠不及你啊……”

邱放魚愣了半晌,臉色頓時變得極為難看,道:“師父,您是說,我的資質與庚楚,和於靈賀相比,就是一頭猩猩麽?”

梧明的目光如刀似劍,仿佛直指人心:“放魚,你學習八轉遁山棍,領悟空間之密,花了多少年?”

“整整三年。”

“那於靈賀開眼不過數月,已然領悟空間步法,你與他比,如何?”

邱放魚的臉色逐漸變白,沉默不語。

梧明依舊不肯放過,繼續道:“庚楚開眼之時,火衡部神光萬丈,部族神靈之光百裏可見,若是為師未曾算錯,他應該獲得雙神眼了。”停頓了一下,他的聲音陡然轉厲:“你的資質,與他相比又是如何?”

邱放魚的臉上早已無一絲血色,他頹廢地道:“弟子……不如。”

“哼,你這也不如,那也不如,與他們修煉的日子更是相差無幾,又怎麽可能與他們平起平坐呢?”

邱放魚臉上肌肉抽搐片刻,痛苦地道:“師父,難道我這一生,都將不如他們了麽?”

梧明緩緩搖頭,道:“不然,你隻是天賦不及,但悟性卻並不遜色多少。而且,你有著一顆永不服輸的心。”他伸出了手指,在邱放魚的胸口一點,道:“為師昔日一見你,就知道你是那種永不放棄之人,所以才會破例收你為俗家弟子。”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朦朧的誘惑:“隻要你能夠提升天賦,與他們比肩,那麽日後成就,同樣不可限量。”

邱放魚的雙目閃爍,他自然明白梧明這句話的意思。

佛門之中,自然有著無數神通妙法。但是,能夠提升天賦的這等逆天手段,卻也並不是俗家弟子能夠奢求的。

師徒兩人對視許久,邱放魚終於是緩緩拜倒,道:“師父,徒兒願意皈依佛門。”

梧明一臉凝重,道:“你,不後悔?”

“弟子不後悔!”

“好!”梧明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道:“一入空門萬事空,你入我佛門,當斬七情六欲,與前生再無羈絆。”

“是,弟子明白。”

“好,你明白就好。”梧明大笑一聲,伸手在邱放魚的頭上抹過,一縷縷黑發在風中飄揚,當邱放魚起身之時。他已經是一位小和尚了。

“走,走。走。”梧明拉著邱放魚之手,道:“我們回寺,為師當稟明方丈,授你無上神功。”

“多謝師父。”邱放魚應了一聲,道:“師父,弟子連累您輸了經書。萬一方丈怪罪呢?”

“嘿嘿。這經書本就是要留在影城之內的,你勝也好,敗也罷,隻要能夠留下經書,為師的任務就完成了。”

“啊,這是為何?”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兩道身影逐漸遠去,直至徹底消失在影城區域,最終不知所蹤。

※※※※

影城之內。蔚府之中。

俞房齡與付茗嫿相對而坐,雖然兩人修為境界不同,但他們的身後卻分別代表了兩個龐然大物,所以俞房齡也不會在付茗嫿的麵前過分的倚老賣老。

“咳咳。方夫人,按照約定,這份經書應該先歸我們青往天宮觀摩吧?”俞房齡麵色不善地道。

付茗嫿麵帶微笑,絲毫不讓地道:“俞前輩,莫非您忘了,這份經書是何人賭贏的啊?”

俞房齡的臉色微微發紅,他原本以為就憑張坦蕩一人之力。便可獲得最終勝利。但沒想到賭鬥下來,張坦蕩大敗下場,反而是於靈賀出麵擺平了此事。

如果是以前,他絕對不會如此厚著臉皮討要。但是如今嘛,他比任何時候都需要這本能夠鎮定心神的佛門至寶吧。

“方夫人,老夫最近修煉之時,偶有心神不寧。”俞房齡正容道:“若是方夫人願意將經書使用權先讓與老夫,老夫願意以此物交換。”他伸手一揚,一物頓時飛到了付茗嫿之手。

付茗嫿一怔,她看了一下,臉上竟然湧起一片驚喜之色。

沉吟片刻,她道:“也罷,但三年之後,此物定要送到方家二支脈之處。”

俞房齡鬆了一口氣,道:“方夫人放心,老夫定然不會讓你們失望。”

獲得了木海外卷之後,俞房齡的臉上流露出滿意之色,他帶著張坦蕩匆匆離去。隨後,他並沒有離開影城,反而是就此居住了下來。雖然表麵上閉關苦修,但實際上卻是孤身一人帶著經書進入礦脈搜尋。

若是礦靈真的誕生,並且能夠為他所用,那麽再大的付出對他而言都是完全值得的。

而付茗嫿師徒兩人似乎也賴上了影城,哪怕是已經決出了礦洞歸屬,她們也沒有絲毫離去的意思。

如此半月,蔚府後院某地,於靈賀一臉笑容的推門而入。

於紫鳶迎著月光孤身仰望,她的身上蕩漾著一絲淡淡的冰雪寒意。這寒意並不是她刻意釋放,但卻在不知不覺中彌漫開來,似乎整片區域都因此而籠罩了一層雪白的色彩。

“姐姐,你終於痊愈了。”於靈賀笑逐顏開地道。

於紫鳶轉頭,那如同冰山般的麵容上綻放出一絲笑容,道:“你的感覺越來越敏銳了,真是了不得。”

她身上傷勢痊愈之事,就連付茗嫿都未能看出,但於靈賀卻像是事先知道一般,確實讓人驚訝。

於靈賀神秘的一笑,道:“姐姐,你現在想要做什麽?”

於紫鳶眼眸中寒芒一閃,道:“怎麽,你現在就想要管姐姐的事情了?”

於靈賀一挺胸膛,道:“姐姐,我可沒那麽大的膽子。不過……”他突地握緊了拳頭,道:“小弟想要出海一行,不知姐姐可否陪同?”

於紫鳶的秀眉微蹙,終於是輕歎道:“小弟,這是我與那頭海妖的恩怨。”

雙眉一揚,於靈賀毫不猶豫地道:“它打傷了你,就是與我有仇。此仇不報,我心不安。姐姐,你若不讓我同行,那我自己去了。”

感受著於靈賀話中那毫不動搖的語氣,於紫鳶那微蹙的雙眉緩緩的舒展開來,她的嘴角終於蕩起了一絲笑容,道:“好,我們同行。”

在這一刻,她的心情之複雜,實在是難以形容。但她更加明白,那個孱弱無能,膽小害怕,凡事都要自己出頭的弟弟,是真的一去不複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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