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虎莊內的人流漸漸稀疏起來,各方武林人士慢慢退去。

這一場武林大會的消息,隨著這些人離去,很快便會響徹江湖,期間種種又不知要引起多少波瀾。

不過這一切已經歸鍾沒有關係了。

一輛馬車,幾匹快馬,行走在官道上,揚起了不少塵土,伏虎莊,甚至開封城都已經遠遠地被拋在了身後。

馬車之內,裝飾簡單,隻擺放著一方蒲團,歸鍾端坐其上。

他眼眸微閉,一呼一吸之間,氣流潺潺,渾身血氣震蕩,隱隱有嗡嗡之聲,像是靈龜吐息,天蛇嘶鳴。

一絲絲凝練精純的內力從丹田升起,遊走十二正經,淬煉奇經八脈,綿綿泊泊,如絲如縷,似煙似霧,歸鍾以凝練的精神不斷感知,搬運,心神空明,不動如山。

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後背之上,那裏正有一方殷紅的掌印,一絲絲陰柔詭異的異種內力正在不斷衝突,想要衝入周圍的經絡之中,產生更大的破壞。

這一掌印,正是陳近南的凝血神爪,這門爪法,純以內力變化產生殺傷,可以凝固血脈,斷絕氣血,磨滅生機,最是狠辣,而歸鍾所中這一招,更是陳近南以氣血歸元之術打出的竭力一擊,比起普通的凝血神爪還要狠辣。

玄門正宗內力不斷被他調動起來,從四麵八方圍堵過來,那那血色的掌印死死地困在一地,然後開始磨滅一絲一縷的異種內力。

這個過程非同小可,涉及到氣血,內力的變化,異種內息的調和消磨,即使以歸鍾眼下的內功修為,都來不得半點馬虎,一個不好可能就會留下後遺症,所以他這一路集中精神,以自身內力緩緩消磨,不急不緩。

轉眼就是好幾日的時間過去,歸鍾一行人已經進入了陝西境內,快要到達華山地界,這幾日時間,歸鍾吃喝都在馬車之上,大多半的精力都用來壓製傷勢,消磨凝血神爪的異種內力,成果斐然。

呼!一口氣息吐出,歸鍾睜開雙眼,眸光深處隱隱有一絲疲憊,這樣的內傷對於一個武者來說最是凶險,一絲一毫的差錯都不能有,他所花費的精神著實不小。

“好陰狠的凝血神爪,好在經過這幾日的修養,總算消磨了一大半,剩下的也徹底鎮壓起來,不會擴散,花費一段時日應該不會有什麽後患。”

他輕輕地出聲說道。

伏虎莊一戰,歸鍾最重要的傷勢,隻有兩處,一個就是陳近南的凝血神爪,一個就是晦聰禪師留下的一道大金剛拳勁力,一在前胸,一在後背,這幾天來他主要的精力都是為了應對陳近南的凝血神爪,至於大金剛拳的傷勢還沒有顧得上。

這也是他精心思考後作出的決定,凝血神爪陰狠毒辣,若不早日祛除,對於自身的傷害非同小可,而大金剛拳勁雖然剛猛淩厲,可到底算得上是佛門武學,勁力變化之中總有一份慈悲之意,殺伐之氣還不算那麽大,以歸鍾現在後天八層的功力足以鎮壓下來慢慢化解。

咚的一聲,馬車一沉,一道人影鑽了進來,一股如蘭似麝的香氣襲來,歸鍾眉心一跳,就看見了何鐵手的臉孔出現在自己麵前。

“是師姐啊。”

“嗯,師弟,你的傷勢如何了?”

何鐵手臉上沒了往日的嬉笑,帶著幾分擔憂。

“有勞師姐擔心,傷勢已經穩定下來了,再過半個月應該就可以痊愈了。”

半個月,這是歸鍾仔細計算過的,以他的功力,七八天的時間應該可以徹底把凝血神爪的傷勢治療完成,至於大金剛拳勁,剩下的時間也足夠了,隻是其中會損傷不少元氣,那就需要緩緩恢複了,這個傷勢急不來的。

“半個月?需要這麽久嗎?以師弟你現在的內家修為還需要半個月才能夠痊愈,那這次的傷勢可真夠嚴重的,快到華山了,到時候看看我師傅有沒有回來,有他幫忙,應該可以讓你恢複的更快一些。”

何鐵手眼神微驚,對於歸鍾的傷勢她雖然有所預料,也沒有想到會是如此嚴重。

“到時候再說吧,這次的傷勢雖然嚴重,對我來說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正好可以好好揣摩一番內力的運轉變化,算是福禍相依吧。”

歸鍾對自己的傷勢看得很開,他此番在武林大會上以一己之力對抗中原武林的諸多高手,能夠有這般結果已經很不錯了,卻也沒有什麽失望的。

幾日過後,華山已經遠遠在望,一行人即刻朝著華山行去。

不多時就到了玉女峰山腰處。

歸辛樹夫婦已經走了出來,一見到歸鍾,臉色微微一變。

“鍾兒,你受傷了?”

歸辛樹功夫高明,眼力不錯,一眼就瞧出歸鍾現在元氣大傷,抓過他的手腕仔細查看了一番,眉頭這才鬆開。

“還好,還好,你功力深厚,過段時間就可痊愈了。”

“爹,娘,你們也不用擔心,這點傷勢不算什麽,以我的功力用不了多少時間就沒事了。”

此時,小院中再次走出了兩人,這是一對中年夫婦,歸鍾眼神一閃,隻見那男的沉穩敦厚,女的嬌媚豔麗,有種成熟婦人的風韻,心下一動,對於這二人的身份隱隱有所猜測。

“對了,鍾兒,來,這是你三師叔和他的夫人,快來見過。”

歸辛樹見到歸鍾傷勢沒什麽大礙,連忙開始介紹起來。

一番見禮之後,歸鍾的猜測果然沒錯,那一對夫婦正是袁承誌和夏青青。

“師傅,此次小師弟在伏虎莊內大戰群雄,英姿勃發,你有沒有在場?”

何鐵手滿臉狐疑地問道。

“嗬嗬,我此次前來中原,直接就到了華山,倒是沒有到場,怎麽,鍾兒身上的傷勢就是在那裏落下的?”

袁承誌微微一笑,淡淡地搖頭。

“鍾兒,真是沒有想到,你都這麽大了,唉,相當年你身上痼疾難去,二師兄可沒少操心,轉眼已經是二十多年了。”

“師弟還說這些幹什麽,鍾兒如今先天之疾已經痊愈,也算是蒼天保佑了。”

歸辛樹連連說道。

“鍾兒,你身上的傷勢我看了一下,也算不輕,要不要師叔幫你一把?”

袁承誌又轉頭對歸鍾說道。

“師叔不必擔心,這點小傷,以我如今的功力,算不得什麽,修養一段時日就差不多了,倒是師叔你此次回來,還要走嗎?”

歸鍾搖頭,他已經下定決心,自己療傷,自然不用別人幫忙,反而對於袁承誌的打算有點好奇,這家夥一去海外就是幾十年,此次回來說是為了祭奠穆人清,也不知其中還有什麽其他的玄機。

“好,既然你有了決定,那師叔就不插手了,至於我,此次回來看看師傅,過段時間可能就要離開了。”

袁承誌和夏青青對視一眼,似乎是在交流著什麽。

“咳咳,這樣啊,師叔啊,前些時候,我可是見到九難師太了,你這次回來要不要看看她?”

歸鍾忽然輕咳幾聲,緩緩說道。

這話一出,果然,他立刻就覺得一股殺氣從不遠處逼來,抬眼一看,正是夏青青。

這女子可是不好惹,金蛇郎君夏雪宜的女人,當年就是江湖上的魔女角色,這麽多年過去了,脾氣恐怕還沒有改掉多少。

袁承誌聞言卻是眼睛一瞪,滿臉尷尬之色,朝著旁邊的夏青青一看,果然就見到了一副陰雲密布的臉龐。

“咳咳,鍾兒,這個事情,這個事情師叔自有打算!”

“哼,袁承誌,你還準備有什麽打算?”

夏青青語氣輕柔地說著,在場眾人卻忽然覺得有一股冷氣飄出。

“好了,鍾兒,你師叔的事情他自己會解決的,你還是先去療傷吧。”

歸辛樹也沒想到自己兒子會突然來上這麽一手,讓整個房間的氣氛都有點尷尬起來,連忙大聲喝道。

“好吧,師叔,九難師太眼下應該到了京城,說是要到皇宮去看看,你自己瞧著辦吧,哈哈!”

歸鍾大笑一聲,身形一閃就消失在房門外麵。

“呀,歸鍾你個臭小子,再亂說話我和你沒完!”

夏青青尖銳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歸鍾遠遠地聽著這聲音,不禁渾身一抖,心中暗暗嘀咕,自己這個師叔也是不容易啊,這夏青青太厲害了,可見他平日裏也沒什麽家庭地位,被降服的死死的。

歸鍾走後,眾人閑聊了片刻也各自散開了。

袁承誌和夏青青回了自己的房間,氣氛一時變得詭異起來。

“袁承誌,你說說,剛才歸鍾那小子說的事情你是不是心中蠢蠢欲動了?”

夏青青大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眼神淡淡地瞧著袁承誌。

“咳咳,青青啊,鍾兒他小小年紀,哪裏知道我們上一輩的事情,我的心思你還不知道嗎,再說了,阿九她現在也已經出家了。”

袁承誌苦笑一聲,心中也是鬱悶,他真是沒想到,歸鍾竟然說出那麽一番話來,立刻就讓他措手不及,引起了一番家庭風暴,果然夏青青的醋勁又上來了。

“哦?你的意思就是說阿九若是沒出家,你還想去招惹她了?”

夏青青立刻炸毛了,惡狠狠地說著,不過眼底卻是一片笑意,隻是以袁承誌淳樸的心性哪裏能看得出來。

“沒有的事,青青你不要亂想。”

袁承誌連連擺手,麵色愁苦,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好了,袁大哥,都這麽多年了,你還是這個樣子,唉,阿九也是命苦,反正這次我們也回來了,一時間又不準備離去,要不就找個機會去見見阿九吧。”

夏青青忽然變了口風,讓袁承誌聽得一陣目瞪口呆,不知道她哪句話說的是真的。

“我說的是真的,當年我們年少氣盛,這些年來我們兩個相濡以沫,那還算好,可阿九一個女孩子,孤零零地漂泊江湖,你想想那是什麽日子,這次見到她後你就問問她,若是願意,就和我們一起生活吧,中原也好,海外也罷,總不至於飄零江湖了。”

夏青青歎息一聲,她雖然古靈精怪,少年時是個魔女的性子,可這些年來年歲漸長,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起碼醋勁沒什麽大了。

“這,這,青青,你說的是真的?”

袁承誌被這一番變化弄的有點不知所措了,心中又喜又憂,酸甜苦辣一起湧上來,麵色複雜。

“當然是真的,這下你高興了吧,這些年來你以為我會不知道你心中想什麽嗎?”

給了一個白眼,夏青青幽幽地說道。

兩人這一番交談,其他人自然是無從得知,歸鍾也直接去了思過崖上閉關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