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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平靜的擂鼓山今日喧囂塵上,慕容複一行到來之後,陸陸續續又有不少人前來。

蘇星河已經坐在一塊大石前,平坦的石台上是一副精妙深奧的殘局,黑白交錯,令人眼花繚亂,這棋局正是無崖子擺出的珍瓏棋局。

一陣腳步聲響起,一個白衣青年,麵容俊朗,溫文儒雅,頭戴金冠,儼然一副王孫公子的氣質,身邊跟著幾個形貌各異之人,這一行自然是大理世子段譽一行了。

蘇星河起身相迎,說了一陣,段譽看了一眼大石上的棋局,見獵心喜,立時坐了下來,旁邊眾人都紛紛住口不言,靜靜觀看起來。

二人執子開局,很快便一連下了十幾手,蘇星河參研這棋局已經幾十年,雖不曾真正破開,可對殘局中的諸般棋路,攻守變化都了然於心,故而氣定神閑,相反,段譽雖棋力不弱,以往也見識過諸般精妙的棋譜,對弈之人也多有大家,可此時麵對無崖子精心布置的棋局,也深感艱澀,一開始還頗為順暢,過得片刻,就眉頭皺起,每走一步,都要殫精竭慮,思索良多,隻是這副珍瓏棋局,劫中有劫,糾纏不清,黑白交錯,既有共活,又有長生,或反撲或收氣,花五聚六,複雜無比,漸漸地段譽心神跌宕,眼神迷離,腦海中幻象重重,手中棋子顫動,卻是再也難以下子。

呼,長呼一口氣息,段譽猛然清醒過來,額頭上大汗淋漓,望著麵前的棋局,心有餘悸,搖頭苦笑一聲道:“老先生棋局精妙,晚輩才疏學淺,難以破開。”

“段公子心思機敏,棋力高明,隻是未能再想深一層,可惜,可歎。”

蘇星河惋惜地說了一句,段譽雖不曾真正破開珍瓏棋局,卻也拆解了幾十路,蘇星河心中既是敬佩,又有些惋惜。

“諸位,還有誰來?”

“老夫也來試試!”忽而一聲沉悶怪異的聲音在穀中響起,不知從何而來,旁邊眾人驚疑不定地四下看去,卻是沒有看出這出聲之人到底在何方。

正當疑惑之際,山道深處又走來四人,這四人形貌各異,氣息詭異,剛一出場,周圍就有不少人驚呼連連。

“是四大惡人!”

“果然是他們,這幾人魔頭難道也接到了請帖不成?”

不少人悄然議論著,卻是不敢大聲喧嘩,這四大惡人,在江湖上凶名赫赫,又武藝高強,著實少有人敢惹他們。

說話之人,就是惡貫滿盈段延慶,乃是四大惡人之首,他拄著兩根細長的鐵拐,身著青袍,麵目青黑僵硬,似是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雙寒光閃閃的眼眸,令人望而生畏。此人早年遭受大難,雙腿殘疾,麵目全毀,就連說話也隻能以腹語術交流。

雙杖挪移,雖是殘疾之人,可卻身形飄然,眨眼便到了大石旁邊,淩厲的眼神立時就朝著棋局上落去。

段譽曾經和四大惡人打過交道,此時見到段延慶,麵色微微一變,連忙閃身走到一旁。

“請!”蘇星河也不多言,吐出一個字就不再開口,隻是等待段延慶下子。

二人又是一翻好殺,棋子翻飛,交錯縱橫,黑白雙發殺作一團,過了片刻,段延慶渾身輕顫,大汗淋漓,心神迷亂,眼前的棋局仿佛化作了自己的一身經曆,隻覺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正也不成,邪也不成,可謂是前無去路,後有追兵,局勢之險惡,前所未有,令他陡然覺得生無可戀。

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凶險局麵,隻因這珍瓏棋局,以棋奕人,返照自身,心中執念魔頭越盛,就越是難以破開棋局,段延慶一生大起大落,正邪變化,複雜無比,此時被棋局勾起了心中魔頭,體內氣息大亂,顫顫巍巍地舉起手中鐵杖,就要自戕。

“大哥!”“老大!”其他幾位惡人本不太在意這棋局,誰知段延慶竟然有自殺的傾向,當真令他們大驚失色。

旁觀眾人也頗為不解,沒有想到段延慶隻是下了一局棋,就要自殺,真是奇哉怪也。

不過段延慶乃是出名的邪道人物,這些人巴不得此人就這麽死去才好,故而也就沒什麽表示。

段譽本在一旁觀看二人弈棋,忽然見到這般情況,心頭一驚,他本事良善慈悲之人,即使段延慶不是個好人,也不想看他就這麽死在當場,來不及細想,小指一翹,噗的一聲就是一道無形劍氣射出,叮當作響,段延慶手中鐵杖顫抖,被生生打偏開來,噗的一下深深地刺入了一旁的青石之中。

這一刺之下,那纖細的鐵杖足足沒入青石半尺,可見其中蘊含的力道是何等可怕,若真的落在段延慶自己身上,怕是隻有死路一條了。

經此一招,段延慶也從恍惚渾噩中清醒過來,想到剛才驚險的一幕,心中大是驚駭,又轉頭看了段譽一眼,眼神複雜難明。

“啊呀,不可!”

直到這時,又有一道聲音響起,眾人一看,卻是旁邊幾個少林僧人之中,有一個麵目醜陋的小和尚匆忙跑了出來,像是要出手相救,他迷迷糊糊,見到段延慶已然脫險,撓頭不已,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

“虛竹,你做什麽?”

一個老和尚沉聲喝道。

這老和尚正是少林玄難,他此行本是另有目的,隻是到了擂鼓山,也並不衝突,於是才帶著幾個寺中晚輩一道前來。

“玄難師叔祖,這位老先生的棋局當真邪門的緊,我看大家還是不要下了,萬一又有人自殺,可是大為不妙。”

虛竹和尚聲音雖說不大,可在場眾人都是武學高手,耳聰目明,自然聽得清清楚楚,仔細一想,可不正是如此,剛才那段延慶之事極端凶險,若不是段譽出手相救,恐怕隻有死路一條了,這麽一想,罪魁禍首自然便是眼前這一盤棋局了。

“哈哈,這小禿驢所言不錯,蘇星河,我的好師兄,你拿出這棋局來,可不就是存著害人之心嗎?”

忽而旁邊又是一聲冷笑,接著就見一人被一群著裝各異的人簇擁著而來,他滿頭銀發披散,麵色卻是紅潤如嬰兒一般,自有一副仙風道骨之氣,這般賣相當真不俗。

可眾人卻是紛紛吸了口冷氣,此人麵貌雖好,可卻是江湖中一等一的狠辣人物,來者不是旁人,正是星宿派丁春秋。

隻見丁春秋冷笑不斷,幾步走了出來,看著蘇星河的目光卻滿是森然殺機。

“師兄,這可是你自己破了誓言,等下正好死在老仙手下,也算了結咱們的恩怨。”

丁春秋狀似得意,聲音也陰測測的,令人不寒而栗,蘇星河麵色微微一動,卻仍然平靜如水,並沒有丁春秋所期待的大驚失色之狀,這讓他心中有些驚疑起來。

“難道這蘇老兒還有什麽依仗?也不對,他的功夫我清楚的很,萬萬不會是我的對手,難道是以為今日來人甚多,覺得我丁春秋不敢當眾對他下殺手嗎?嘿嘿,我星宿老仙隨心所欲,又豈是墨守成規之人,這些人雖然不少,可又有幾個敢站出來出頭的?”

丁春秋心中念頭轉動,很快也平靜下來,露出一副生殺予奪的架勢,自問今日蘇星河萬萬難以逃脫自家的毒手。

“哼,丁春秋,你這個欺師滅祖的惡徒,終有一日會有報應的。”

蘇星河冷哼一聲,眼神森冷,帶著綿綿殺機。

丁春秋怪笑一聲,卻不接話,反而眼光一轉,就看到蘇星河身邊的幾人,“嘿嘿,很好,妙極,沒有想到幾位師侄竟然也一起來了,這可省得師叔我一番功夫了,今日你們幾個就陪著你師傅這個老不死的一起上路吧。”

他所說的,自然是蘇星河的弟子,函穀八友,這幾人自從聚賢莊一戰之後,就在薛慕華的攛掇之下,回到了擂鼓山,拜見蘇星河,本以為又要功虧一簣,沒有想到蘇星河竟然真的把他們重新收歸門下,自然是人人歡喜,此時見了丁春秋,心中雖有幾分懼怕,卻也覺得如果真的能和師傅死在一起,此生不枉了。

於是也就祛除了心中的恐懼,一個個麵色堅定,眼神冰冷地看著丁春秋,漠然不語,頗有幾分氣概。

“丁春秋,咱們之間的恩怨,自有了結之時,也不忙於一時,諸位之中,還有誰想要上來一試。”

蘇星河心有底氣,也不多理會丁春秋,朗聲說道。

“阿彌陀佛,貧僧聽聞聰辯先生棋局之會,不請自來,還望海涵。”

平淡祥和之音響起,一個黃衣僧人緩緩走來,腳下飄飄,麵目寶光流動,一派高僧風範,正是吐蕃國師鳩摩智。

“原來是大輪明王閣下,明王原來,甚好,還請坐下對弈一局如何?”

蘇星河見到此人,心中一動,就明白了他的身份,麵帶笑容地說道。

鳩摩智剛要點頭,忽然眼睛一亮,輕笑一聲說道:“原來慕容公子也到了,何不下場對弈一二?”

慕容複眼中光芒流動,在鳩摩智身上一掃,神光一亮,心中暗暗點頭。

“多日不見,國師果真有大智慧,大毅力,在下佩服。至於這珍瓏棋局,還是國師與蘇老先生切磋一二吧,在下棋力淺薄,就不上前湊熱鬧了。”

聽到慕容複如此說,別人自是有幾分莫名其妙,隻有鳩摩智心中清明,對於慕容複的眼光大是驚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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