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鐵手出手迅疾,毫無征兆,歸鍾隻覺得心頭一冷,一抹幽暗的寒光就沿著一條詭異的弧線向自家胸腹之間劃了過來。

他眼神一閃,已然是瞧出這一抹寒光的真麵目,乃是一口黑沉沉的大鐵鉤,心頭恍然大悟,這些時日以來他都忘記了這位何鐵手何師姐是沒有右手的,作為五毒教主,她的右手早已被斬斷,裝上了一口五毒鐵鉤,加上五毒教功夫的詭異狠辣,更是形成了一門淩厲凶殘的路數,眼下他就體驗到了這一點。

那鐵鉤還沒有真正落在歸鍾的身上,他鼻子就是一動,聞到了一縷甜香滑膩之氣,心下凜然,內息運轉,連忙閉氣,這口鐵鉤之上可是有著劇毒的,他可不想親自嚐試一下。

腳踏七星,歸鍾身子一側,後退了三步距離,何鐵手這一擊幾乎是從他的麵前劃過,淩厲的破空之聲響起,讓他出了一身冷汗。

“師姐,屋內狹窄,且到院中切磋一番。”話音一落,歸鍾身法變幻,已經到了院中空地之上。

“好身法,我倒是要看看小師弟你現在的功夫到了什麽程度。”

何鐵手嬌笑一聲,如一縷彩雲一般輕盈地飄出了屋子,一邊說著,右手劃動,一道道幽藍色的寒光舞成了一團森冷的鐵幕,纏纏綿綿地朝著歸鍾籠罩過來。歸鍾也是不敢大意,內力運轉,把自身感知發揮到了極限,在他的感應當中,何鐵手的招式詭異綿密,陰柔狠辣,加上那五毒鐵鉤乃是一件奇門兵刃,一旦施展開來,或鎖或勾或拉或劈,種種招式隨手而來,令人防不勝防。

唰,長劍出手,麵對何鐵手的攻擊,歸鍾直接以華山劍法應對,這門劍法他浸淫最深,領悟最深,如今已經到了一種圓融無暇的地步,每一招使出都是一層蒙蒙劍光,精巧細致的劍光形成一衝牢不可破的光幕,不論何鐵手的攻擊如何詭異陰柔,來到歸鍾身前三尺範圍之後,全數都被一層層的劍光給抵擋住了,兩人連連交手,片刻功夫就各出了幾十招,何鐵手的五毒鐵鉤,陰狠詭詐,刁鑽狠辣,往往從不可思議之處進行攻殺,招招都殺向歸鍾的要害大穴,而歸鍾卻是以不變應萬變,劍光如絲,中正平和,縷縷內力激蕩,防守的滴水不漏。

越是進攻,何鐵手心下就越是驚訝,她這些年跟隨袁承誌勤學苦練,一身功夫已經到了二流巔峰,五毒教的武學,華山派的武學,都可以運用圓融,身兼正邪兩家之長,招數精妙,內力精湛,可歸鍾隻是一套華山劍法翻來覆去地使將出來,就把她的進攻全數抵禦下來,這讓如何能不讓她驚訝。

又是幾十招過去,何鐵手感覺歸鍾帶給她的壓力愈發龐大,一股綿綿泊泊的氣勁從那一絲絲劍光上散發出來,綿密柔韌,她的五毒鐵鉤駕馭起來沉重無比,這和她飄忽輕盈的武路截然不同,一身實力大打折扣。

“小師弟,你這是什麽鬼功夫?華山劍法會有這麽大的威力?”

驚訝之下她直接詢問起來,兩人都是同門,華山派的諸多功夫何鐵手也很清楚,可歸鍾的路數似乎和她了解的有所不同,好生詫異。

“哦?師姐應該看得出來,小弟施展的正是華山劍法啊,隻是這些時日,我遊曆天下,感悟自然,領會華山神韻,對於這門劍法又有了一層認識,初步領略了以氣禦劍的一絲奧妙罷了。”

歸鍾也不隱瞞,這些時日他內練玄功,外修劍法,加上幾年來遊走天下的經曆,確實在武學上有了一層深刻的感悟。

“以氣禦劍?這是什麽道理?你且和我說說。”

何鐵手心中越發驚詫,歸鍾給她的驚訝有點太多了,經過這一番切磋,她越發認識到自己這個小師弟的功夫非同小可,似乎他的身上籠罩著一層謎團一般,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去深深地了解一番。

身形一飄,何鐵手就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手臂一揮,袍袖一遮,五毒鐵鉤就隱藏了起來,歸鍾見此也收手站立。

“以氣禦劍,這其中涉及到內家玄妙,特別是我華山派的劍法之中,蘊含不少秘密,這些年來我不斷參悟門派中傳下的典籍,知道了不少秘密,今日左右無事,就給師姐你說上一說。”

歸鍾淡淡一笑,來到院中的石桌旁邊坐下,何鐵手也被他引起了心中的好奇,落在他身邊做出仔細傾聽的樣子。

“大概幾百年前,我華山派的武學有兩個分支,一個是劍宗,一個是氣宗,劍宗以劍術為主,講究以高深莫測的劍法應敵,這一個分支之中的弟子,劍術精妙,哪怕內功不足,一劍在手,實力也立刻就大增起來,而氣宗呢,講究以練氣為主,講究的就是以氣禦劍,內功練至高深處,一切劍法的威力都會大大增強,而我剛才運用華山劍法的手段,就是自己參悟出的一絲以氣禦劍的神妙,以內家氣功駕馭華山劍法,每一劍之中不僅有著劍術本身的微妙,而且還有內力蘊含其中,兩者結合之下,才會有不小的威力。”

何鐵手心下震撼,這些東西她可從來不知道,恐怕連她的師傅袁承誌都不清楚吧。

“師弟,那照你這麽說來,這劍宗和氣宗哪一個厲害一點?”

這等江湖隱秘,何鐵手也很感興趣,連忙追問起來。

“嗬嗬,師姐你想,是練劍比較容易一些還是練氣比較容易一些?”歸鍾先沒有忙著回答,而是問了這麽一個問題。“那還用說,當然是練劍比較容易一些,外門功夫短時間內就可以有所成就,而練氣這是內家功夫,需要經年累月的打坐煉氣,進步自然就比較慢了。啊,師弟,如此說來那豈不是劍宗的弟子比較厲害一點?”何鐵手忽然明白過來,立刻驚呼一聲。

“確實如此,若是兩個人同時習武,一個加入劍宗,一個加入氣宗,那短時間內確實是劍宗弟子要勝過一籌,畢竟劍術這等外門武學隻要花苦功去學,實力增強起來自然是要快一些,可若是年歲一漲,那氣宗弟子的內功修為提升上來之後,自然也可勝過那劍宗弟子一籌,氣宗是越老越厲害,而劍宗相對來說後勁可能就不足了。”

歸鍾稍微解釋了一下其中的玄妙,何鐵手聽著卻是越發迷惑起來,“那如此說來到底是劍宗好一些還是氣宗好一些,我總覺得這其中似乎有什麽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小師弟你知道嗎?”

“唉,這個問題一時間確實很難說清楚,而且還正是如此我華山先輩曾經發生過一場災難,那就是劍宗和氣宗都相互看不起對方的修行方式,都覺得自家的修行才是正確的,如此一來,爭執就產生了,最後更是在玉女峰上比武鬥劍,一場戰鬥下來,我華山派高手死傷無數,自那之後,華山就衰落下來了,要知道以前的華山派可是能和少林武當相比的。其實我對這些也想了不少,劍宗也好氣宗也好都是華山派的功夫,並無高下之分,氣宗也要練劍,而劍宗也不可能不練氣,隻是一個側重的問題,實在沒什麽好爭執的,可惜當年我華山先輩們都陷入了自己的思維當中不可自拔,一戰之後,不僅門派勢力大為衰弱,更是有大量的華山絕學失傳,令人痛心。”

說起這些,歸鍾也是有些唏噓不已,自從他於華山思過崖發現了那秘-洞之後,從中學了一套希夷劍法,更見識了諸多五嶽派的劍術,這些日子以來勤加修行,已經漸漸明白了自己的道路,嚴格來說他自己應該算是走的氣宗的路子,如今更是隱隱領悟了一絲以氣禦劍的法門,可惜這些年來華山派關於以氣禦劍的奧妙已經失傳,他也隻能獨自參悟了。

“原來如此,華山派還有這等隱秘,恐怕就連你那袁師叔都不太清楚吧,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然會懂得這麽多。師姐是萬萬比不上啦!”

何鐵手聽了一段江湖隱秘,心下高興,臉上笑容越發燦爛起來。

“唉,師弟我也是早年身子羸弱,修行了華山心法之後,更是需要從道家典籍中參悟道理,揣摩玄奧,於是花費了大量的時間閱讀我華山曆代收藏的典籍,這些事情也是從那典藏上的一些零星的段落上推測出來的。可惜啊,如今我華山派勢微,門人弟子寥寥無幾,再也不複往日的輝煌了,不過這樣也好,門人稀少,也免得樹大招風,如今武學式微,到底不像是幾百年前那等武學盛世了。”

“嘻嘻,小師弟,你小小年紀如何來的這麽多的感慨,像是老頭子一般長籲短歎,太好笑了。”

何鐵手卻是被歸鍾這等傷春悲秋的樣子給逗笑了。

“讓師姐見笑了,過幾天我可能就要離去了,京城那邊還有些事情要做,至於這莊家一群人就勞煩師姐照顧了。”

“嗯?你要離開了?也是,你還年輕,是要在江湖上多走走,見識一番,咱們練武之人,也要多經曆一番,才能夠領會武學中的高深道理,就像你那師叔,早年也在江湖上有著好大的名頭,更曾經貴為武林盟主,後來歸隱海外,這些年來他的武功是越來越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