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劉府一片燈火通明,寬闊富貴的大門前,掛著一盞盞紅燈籠,照亮了半條街。

眾多仆人弟子來來回回行走,身邊還跟著一個個形貌各異的武林人士,這些人都是大有身份來頭之輩,此次前來慘叫劉正風的金盆洗手大會,作為地主,劉正風自然要有做準備。

這些人全都是被邀請過來,安頓在劉府當中,準備參加明日的金盆洗手大會。

衡山派的劉正風出身豪富之家,在衡山派的影響力也是舉足輕重,這些年來就是掌門人莫大先生都難以掩蓋他的鋒芒,而正當次如日中天的時候,他卻突然宣布要退隱江湖,立時便在江湖上掀起了軒然大波,引發了種種猜測。

天南海北的江湖人士都想要前來一探究竟,這也讓這次的金盆洗手大會變得越發盛大,人來人往,數不勝數。

茫茫夜色下,劉府後院忽然出現兩道黑影,這二人正是林平之和曲洋。

“咱們直接去書房等著,劉賢弟很快便到。”

劉府的後院一片昏暗,和前院燈火通明不同,顯得有些寂靜隱蔽,林平之左右打量了一下,暗暗點頭,這個地方不錯,比較適合進行一些機密的事情。

曲洋對劉府熟悉的很,像是回到自己家中一般,帶著林平之左轉右轉,不多時便進入了劉正風的書房。

一盞油燈亮起,這書房的光線稍微明亮了起來,林平之眼光一掃,心下讚歎,這劉正風的書房布置典雅,一桌一椅都顯得很是講究,窗邊還有一盆花卉,有雪蘭,月季等等,奇奇怪怪,林平之對植物沒什麽研究,能夠認出來的屈指可數。

最為顯眼的還是這書房中擺放的諸多樂器,古琴,洞簫,玉笛等等,一個個古樸壓製,名貴不凡,有幾件都是年代久遠的古物,價值無法衡量。

“不愧是愛樂成癡,書房中都有這麽多的樂器,看來這劉正風對於音樂幾乎是要入魔了,不過也很正常,若不是有這等癡心,如何能夠寫出《笑傲江湖》這等曲譜來。”

林平之心中念頭波動著,而曲洋把他帶到此地之後,便神神秘秘地走了出去,顯然是去尋找劉正風了,林平之也不管這些,打量了一番這書房之後,便尋了一張椅子坐下,端起茶水慢慢品了起來。

片刻之間,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已經傳來。

“嗯?兩個人,身法輕盈,呼吸綿密,應該是劉正風和曲洋回來了。”

林平之心裏出現了這樣的念頭,果然,房門打開之後,曲洋就帶著一個身形富態,身穿錦衣的中年人,這人氣質和藹,像是一個財主員外多過一個武林豪客,不用說此人的也是劉正風了。

“劉前輩,你終於來了。”

林平之微微一笑,淡淡地說道。

“林小兄弟,你所說的事情當真?”

劉正風急匆匆地問道,他從曲洋那裏得到消息,立刻就是大驚失色,這件事情非同小可,一個不好就是滅門之禍,自然不敢怠慢,匆匆安排了一番就跑了過來。

“自然當真,這件事情前前後後我已經和曲洋前輩說過了,劉前輩既然得知,怕是要早作準備了,否則一旦明日大會開始,事情就立刻不好收拾了。”

“那不知林小兄弟有何建議?這件事情實在太突然了,我一點都沒有準備,真是凶險重重啊。”

劉正風歎息一聲,他很清楚,一旦自己和曲洋的關係暴露,立刻之間就是身敗名裂,隨後重重殺機接連而來,可不是開玩笑的。

“高明的建議談不上,哪怕是前輩你立刻宣布取消這次的金盆洗手大會也是不可能了,當務之急是要先把家眷轉移,以前輩你這些年的經營,在城中找個隱蔽所在安置家人不被發現應該不成問題,至於其他的,一切都可以從長計議。”

林平之一時間哪裏有什麽建議,這件事情其中的凶險他也不是不知道,隻是嵩山派此番來勢洶洶,實力龐大,一旦衝突起來,把握著實沒有多少。

“好,這件事情確實重要,以嵩山派的霸道,說不定還真要拿賢弟你的家人來要挾,還是趁夜轉移的好,到時候沒有了後顧之憂,出了什麽事情咱們也好應對。”

曲洋在一邊點頭稱讚,確實是這個道理。

“應該不至於吧?嵩山派真的要拿我的家人來威脅?怎麽說也是同屬五嶽劍派門下,他們如此做法不怕天下英雄恥笑嗎?”

劉正風眉頭一皺,這個事情他還真是沒有考慮到,而且也不怎麽相信嵩山派會如此做法。

“嗬嗬,劉前輩,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你還對嵩山派抱有什麽幻想不成?不管他們會不會這麽做,你總不可能拿自家人的性命去賭嵩山派的慈悲大義吧?”

林平之淡笑一聲,對於劉正風的想法不置可否。

“不錯,賢弟千萬不可大意,嵩山派不發作則已,一旦動手,恐怕是無所不用其極,而且你我的關係一旦暴露,恐怕就是那些正派中人,都不會站在你這邊的。”

曲洋到底是日月神教的光明右使,一生經曆的明爭暗鬥數不勝數,心思謹慎,很清楚林平之所說的未必不是事實。

“好,既然如此,那我馬上安排家人轉移,然後咱們再商量其他對策。”

劉正風猛然一拍手,下定了決心。

林平之和曲洋微微一笑,知道這件事情算是成了一半,隻要劉正風的家人轉移走,其他的事情都大有可為。

到底是地頭蛇,劉正風的能量不是一般大,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便把家人都安排妥當,潛伏在了衡山城中的隱秘之處,起碼嵩山派的人想要找出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明日便是金盆洗手大會,這短短幾個時辰的功夫,他們是萬萬沒這個能耐的。

三人再次匯聚在書房之中,這下氣氛稍微輕鬆了一點。

“劉前輩,明日之事,至關重要,若是嵩山派真的是咬定你和曲洋前輩勾結,你該如何是好?”

林平之輕聲問道。

“這,我和曲大哥以音律相交,肝膽相照,已經超脫了正邪之別,若是嵩山派真的拿這個來做文章,就是承認了又如何?”

劉正風轉移了家人,心頭的重擔立刻去了一大半,此時豪氣衝天,隻覺得嵩山派的發難也不算什麽了。

“咳咳,劉前輩,話是如此說沒錯,可你這話就算是說出來,你們二人隻是音律之交,不涉門戶正邪,又有幾人相信?到時候他們必然還是要給你安上一個勾結魔教的罪名,到時候身敗名裂,就是名正言順的事情了,那個時候,嵩山派恐怕要仗著這個借口對付你了,就算當場擊殺,也不是沒有可能。”

林平之輕咳一聲,對於劉正風這等說法,實在無語了。

“林小兄弟,你說的雖然不錯,可我金盆洗手之後,已然脫離了衡山派,不算是五嶽劍派中人了,什麽正邪之爭都和我沒什麽關係了,難道嵩山派還能緊抓著不放不成?”

劉正風不以為意,他自覺一旦金盆洗手,自己就算是退出江湖,一切恩恩怨怨都與自己無關了,還有什麽可怕的。

“劉前輩,你若真的如此想法,那恐怕才是真的錯了,嵩山派的手段我雖然不太清楚,可左冷禪這人還是有點了解的,他是一代梟雄,這些年來一心想著都是要把五嶽合一,集中五派的力量,成為正道舉足輕重的勢力,和武當少林鼎足而立,而要想做到這一步,打壓削弱甚至吞並你們其餘四派,就是理所應當,你作為衡山派長老,武林中聲名赫赫,在衡山派更是舉足輕重,這樣的人物,一旦被按上一個勾結魔道的罪名,那不僅是你自己身敗名裂,就算是衡山派的威望也要被狠狠打壓下去,到時候你如何自處?至於你所說的,金盆洗手之後就退出江湖,更是無稽之談,一入江湖,身不由己,豈是一個金盆洗手便能夠了卻一切因果的?要知道,你一日是衡山派弟子,一生都要是衡山派弟子,這個烙印不論你有沒有金盆洗手,都是如此!”

林平之眼光獨特,對於這個江湖看得很清楚,他這一番話可謂是振聾發聵,不隻是劉正風,就算是曲洋也是渾身一震。

正在此時,“好,好一個一日是衡山弟子,一生都是衡山弟子,這話說的好,師弟,你難道還不覺悟嗎?”

蒼老的聲音突然響起,書房之中光影一閃,就多出了一人,這人一身洗的發白的青布長袍,身材瘦長臉色枯槁,形容甚是落拓,這等形貌,林平之心中一動,便知道是衡山掌門瀟湘夜雨莫大先生到了。

此刻,莫大先生眼神灼灼地看著劉正風,似嚴厲似無奈似苦澀,種種複雜的情緒都在眼光中流動。

而劉正風更是身軀微顫,麵色發白,隱隱有一股羞慚之意。

“嗬嗬,晚輩林平之,見過莫大先生。”

林平之站了起來,上前行了一禮。

“你就是福威鏢局的少鏢頭林平之?好,少年人有此等見識,當真不凡!老夫還要多謝你剛才那一番話,當真如當頭棒喝,醍醐灌頂,師弟,眼下你還不明白嗎?”

莫大先生微微一笑,對於林平之很是滿意。

“師兄,你,你怎麽忽然來了?”

劉正風似乎有些不自在,麵對莫大先生的目光,甚至有些畏懼。

“唉,我本來是不想來的,你作為衡山派的長老,這些年來我對門派的事情幾乎是撒手不管,全靠你一力支撐,這才讓我衡山威名不墜,隻是你此番竟然要退隱江湖,真是讓我失望不已。”

莫大先生漠然開口,眼神掃了曲洋一眼,卻也沒有多說什麽,顯然劉正風曲洋二人的事情,他作為衡山掌門,早就知道了。

“你此番金盆洗手,我早有預料,你們二人都癡迷音律,想要脫離江湖,高山流水和知音,我也理解,隻是這幾日我察覺到不少嵩山弟子秘密前來衡山,也不知做什麽打算,加上林小子今日在回雁樓上殺了田伯光,鬧出了好大的動靜,我才暗暗前來,卻是不想其中竟然還有這麽一個緣由!”

莫大先生歎息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