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陣之間的聲音嘈雜,顧楠騎在馬上鬥笠被風吹得微動,側過眼睛看向軍陣之中。

玄襄陣看似複雜,實際上隻不過就是一種按照隊列排布的迷陣而已,和用於行戰的陣法不同不需要變化和進退,隻需要排列行進就可以了。

所以這種陣法的訓練也極其快捷,隻需要分配好每一隊軍陣站在哪裏即可,不隨意改變隊形,就能起到玄襄陣的作用。

若是換一個行戰的軍陣或者是增加一些軍陣的變化組合,恐怕這隻軍沒有幾個月的訓練根本拿不出來。

何況這隻軍是從各個部隊調過來的部隊,雖然說此時的軍隊都隻認兵符不認將領,在誰的手下打仗都是打仗,但是這也不能完全無視他們之間的陌生和隔閡,配合肯定是不如本就是一陣的士兵的。

這樣的士兵在戰場上用旗號調度雖然不擔心方言不通的問題,但是隊伍之間的相處肯定沒有那麽融洽和默契,好的情況也是各自打各自的。

這也是為什麽顧楠選擇佯敗,而不是正麵行戰的原因。若是給她一隻萬餘的正規訓練的大軍,她有信心正麵擊破華雄的三萬西涼。

但是這樣的一隻七拚八湊的軍隊,不要說正麵擊破三萬西涼軍了,佯敗的時候能夠安全撤出多少都還是個問題。

軍陣行戰不同於私人武鬥,她可以敗了華雄,但是最終的目的三萬西涼軍,而不是華雄一個人。

要不是曹操如今手中隻有五千兵力,她也不會出此下策。

不過有兵總是比無兵好的,這支軍隊的作用就是用來讓曹操作為董卓戰中的消耗戰力。

因為是奉行討董之名借來的兵,所以隻要討董沒有結束,這隻軍諸侯就不好要回去,曹操想怎麽打就怎麽打,不是自己的兵打殘了也不心疼。

至於等到討董之戰結束,曹操打完了仗,領了功績,能夠還回去多少兵就不知道了。

畢竟戰陣傷亡,也不是誰能夠管控的了的事情不是?

各路諸侯應該都是考慮到了在這一點,所以借來的兵都是軍中的新兵,戰力有限,甚至不會有諸侯安插的眼線,因為這隻軍打完這仗就等於報廢了,不可能得到曹操的重用。

雖然這麽說可能對這些被借出來的士兵有一些殘忍,但是現實就是,這被借出來的萬餘人,大多數都會成為這場政治功績角逐的犧牲品。

從他們加入這個軍陣中的時候就已經注定,大多數都會死在那沙場上,不會再回來了。

顧楠收回了視線,不再去看那些沾著沙塵的臉龐。

她很無奈,但是也沒有別的辦法,打仗是要死人的,戰事無仁,人命也不過隻是一個數量而已。

她能做的,就是早些讓這東漢的紛亂結束,讓日後的紛亂少些發生。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算不算是大義,但是在她看來,她從來都是一個自私的人,用他人的命來實現自己的目的,不管是包著什麽大義的名頭都是自私的人。

何況,她隻是不想真的死了的時候,那老頭問她,盛世如何的時候。

她還要用前世的謊言來誆騙,她怕自己什麽都說不出來。

她沒有至親,獨不想見到那老頭失望的模樣。

而且,她也早就已經受夠了自己這一身灰白的衣裳,她不想再為任何一個人行喪。

不管是死在她手下的人,還是死在她身旁的人,她這一身的罪債,她當自己還清了。

顧楠抬頭看向那黃沙遮掩的青空,秦時的時候她求過它。

既然求你無用,我便自己來。

幾百年的時間,她也已經準備了夠久了。

軍陣之聲垂沉浩蕩,於那長天之下,揚起了煙塵。

······

破孫堅後十日,華雄的軍陣都守在虎牢關下沒有動,華雄雖然自傲,但是他隻有三萬人,在如何也不可能領軍進攻諸侯十幾萬的本陣。

他準備以逸待勞,借助虎牢關的天險守住諸侯,如此此戰的主導權就將轉變到他的手裏。

諸侯來自各處,明麵上是結盟,但是暗處多有摩擦,不到真正緊迫的關頭,諸侯是不可能共同舉兵來攻的。隻要諸侯不是一同來,他就有一站之力。

他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也不慌張,便是來了數路諸侯,以虎牢之險,他也守得住。

“插。”一柄短刀刺入了一塊燉肉之中。

華雄握著短刀拉扯了一下,割下了一塊肉食,刺在刀尖上,塞進了嘴巴中。

肉食的油漬沾在他的嘴巴上,使得他的嘴顯得油膩,嘴巴大口的咀嚼著。

伸手從桌旁取過了一個水壺就著喝了一口。

他看著是一個粗人,不過在行軍的途中很少喝酒,更是從來不可能將自己喝醉。喝酒誤事這種道理他是知道的,何況是戰陣這種瞬息萬變的地方。為了這種事情,很可能平白丟掉了性命。

外麵傳來一陣微有急促的馬蹄聲。

“籲!”一個呼喝的聲音,勒馬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一個人影走到了他的帳外,跪在了門前:“將軍,軍情稟報!”

虎牢的四周都已經被他安排的驍騎和旗手,若是有諸侯軍的行蹤就會隨時向他稟報。

看到這驍騎,華雄就已經猜到了八成是有何事了。

算算時日,已經過去了近十日,倒是也差不多,諸侯也快等不住了。

“進來說。”將自己嘴裏的肉食咽了下去,華雄靠坐在座位上說道。

“是!”

驍騎應了一聲,從外麵大步地走了進來,看的出來應該是發現了什麽大事。

走到華雄麵前,驍騎拜下:“將軍,東麵的山穀中發現了一隻大軍,聲勢很大,約莫有數萬人,當是一路諸侯攻虎牢而來。”

“哦?”華雄愣了一下,眼中出神,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麽。

突然嗤笑了一聲:“走的山穀?”

“是。”驍騎不明所以地看著華雄發笑,回答道。

“嗬嗬嗬。”華雄笑著擺了擺手,全不在意。

“諸侯敗的不冤,都是這般的酒囊飯袋,怎麽能不敗?”

“那山穀外的地勢不算陡峭,明知我們是西涼軍還敢從山穀走,這世道真是有趣,這樣的人都能領軍打仗了。”

山地的地勢不適合騎兵行戰,對方應該是考慮到了這一點,但是那是對於沉重的重騎兵來說的,對於善於野戰的輕騎軍,並不算陡峭的山地和平地沒有太大的區別。

甚至還可以借助山勢在山穀之外埋伏,幾輪齊射,再用騎軍借山勢俯衝而下,要不得幾番就能衝破對方的軍陣,叫對方亂了手腳。

大軍之間的行戰,不需要將對方殺盡陣腳亂了,不能管控,就和敗了沒有什麽區別了。

“他們走至何處了,行進速度如何?”華雄問道。

“回將軍,剛入穀中,從外麵看多是步軍戰車,行軍的速度很慢。”驍騎回想了一下,對著華雄答道。

華雄的笑臉漸漸從臉上褪去,留下的一臉的猙獰。

“傳令下去,本陣留一軍,若有人襲營立刻向關中大軍求援。其餘的,分軍兩部,於穀口埋伏,等我命令!”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