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呼嘯,寒風幹冷地吹擦過人的臉頰,如是刀割,讓人覺得臉上生疼。

可能是這冷風將人的臉吹得僵住,所有人的臉上都無有表情,在那裏沉默著。

馬蹄踏在被凍得幹硬的泥土上,發出不安地踢踏的聲音,馬鬃被冷風吹得張揚。

數千人的士兵舉著旗幟和刀兵,披著發冷的衣甲站在那裏。

顧楠牽著一匹馬站在陣前,她不知道有多久沒有站在過軍伍之中了。但是無論是多久,軍伍都始終是一個不變的樣子,不聲不語。

“顧先生可會騎馬?戰馬比較凶烈,先生還需小心一些。”

一旁的曹操叮囑了一句,這一日的他也少有言語,多的時候都是看著西麵的方向,眉目凝重,不在知道在想著些什麽。

不過看他的樣子所憂之事似乎並不是那討伐董卓,畢竟此戰雖還未起,但已經難有勝算可言了,他也明白這一點。

他心憂之事似乎另有其他。

顧楠看著身邊的馬匹,伸出手拍了拍馬的脖子,馬鬃摸在手裏有一些粗糙。

“是久未有騎過了,但該還沒有全忘記騎術。”

說著扯著韁繩翻到了馬背上,馬匹開始還有一些焦躁。

但是隨著顧楠扯著韁繩的手一緊,跨住了馬腹,任由著身下的馬怎麽拉扯都動不得半分,沒過多久這馬哀嘶了一聲,也就安分了下來。

一旁的武將看著顧楠的動作都是微微流汗,平日裏看不出來,顧先生的力氣倒是好大,居然可以生把戰馬給拉住。

“哈哈,先生就是先生和那些酸文生不一樣,駕馬就該如此。”

曹洪這般一條筋的倒是沒有想著這麽多,隻覺得駕馬就該是這樣爽快,那有那麽多磨磨唧唧的事情。

“說起來我可也是武人出身的。”顧楠淡笑了一下回答道。

曹操挑著眉頭上下看了一眼顧楠單薄的身材,眼中自然是不信的,笑著搖了搖頭:“先生又說笑了。”

說著看向了身後的曹仁:“子孝,戰事多亂,你帶一部護在先生身旁莫讓先生有失。”

曹仁一臉正色的抱拳行禮:“是。”

曹仁因為其為人沉穩寡言多慎,此前都是常護衛在曹操身側。

受了曹操之命,點了一隊人拉過了馬頭走到了顧楠的身邊。

顧楠騎在馬上有些不解,也不知為什麽說實話總是沒人信。

“行軍。”

曹操駕著馬說了一句,率先走在了軍伍的前麵,身旁的行令兵舉起了旗幟搖晃了一陣,後麵的軍陣也開始慢慢地行進了起來。

顧楠也催動了馬匹,看了一眼身後的軍陣。

她沒有帶玲綺來,畢竟她的年紀還太過小了。

早間出來的時候看她是有一些悶氣的,不過孩子的氣該是來的快去的也快,回來的路上與她帶些物件便是了。

後麵的軍伍裏氣氛有些凝重。

騎馬走在顧楠一側的曹仁看了顧楠一眼,見顧楠正看著軍陣之中。

“先生行過軍陣嗎?”

顧楠回過頭來,想了一下,才輕聲地說道:“算是行過吧。”

“是嗎。”曹仁拉著韁繩,臉上難得地笑了一下,可惜卻是苦笑。

“那種地方,去過一次,真叫人不想再去第二次。”

沒有繼續接上曹仁的話。

軍陣從地上走過,沉重的腳步踏開了硬冷的泥土,留下了一片紛亂的腳印。

那種地方確實叫人不想去第二次,但是總會有無數人向著那其中衝去。

至於為什麽,通常都少有人知道。

······

“呼!”

庭院之中的一陣風股卷起,將地上的沙塵翻卷,隨著勁風席卷而過,院中的草葉也被壓得趴在地上。

“呼!”

一陣風還未吹盡,就又是一陣風起,是一個人影正站在庭院之中。

身上披著一套厚重的黑甲,頭戴垂翎冠,手中舞著一柄比人身還要高上一截的方天戟。

那戟身金黑,人影倒映在那雪亮的戟刃之中。

長戟沉重在那人的揮舞下,發出一聲又一聲的破風聲。

力大勢沉,而那院中的強風就是被於此中帶起。

寒光爍爍,長戟揮出一片有一片的光影,最後高舉而起,重重的砸下。

“砰!”戟頭被砸入了院中的地上,伴著一聲炸響,深深地陷入了泥土裏,濺起一片土石。

“呼,呼。”

院中的人喘息著,汗從他的眉間流下,劃過臉頰,滴在土間。

長戟之下被砸出了一個深坑,被濺起到空中的土石一塊一塊的又重新落回了地上,發出一片摔落的聲音。

人鬆開了長戟,任由那戟斜立在院中,自己徑直走到了一旁的房前坐了下來。

隨著人坐下,盔甲發出磕碰的聲音,坐在房前的男子拿起一張布帛擦了一下臉上的汗水。

抬起了眼睛,看著院中,不知道在看著一些什麽。

院中除了那斜立著的長戟無有其他,長戟陷在土中,在地上投著一個傾斜的影子。

讓人覺得有一些空曠,無了揮舞的刀戟的人,方才的強風過去,隻剩下些許淺風還在徘徊,地上的草葉也去重新立了起來,微微起伏。

房前的男人低下了眼睛,出了口氣。

伸手拉開了身上鎧甲的繩帶,將自己的肩甲和胸甲解了下來。

甲胄被隨手摔在一邊,低著頭,汗水流到鼻尖半垂著。

身上輕鬆了不少,他的喘息聲漸漸平息了下去。

庭中隻有他一人,靜坐了一會兒,身上的汗水開始幹去,隨著淺風吹拂讓人覺得有些清冷。

他從自己的懷中拿出了一個物件,輕握在手裏,放在眼前靜靜地打量著。

那物件是一個小布人,是用布帛包著內絮,紮成的小人的模樣。

那小人看起來是個將軍的樣子,身上畫著衣甲,手腳擺著大字。做的不算好看,看起來甚至有一些好笑。

“嗬。”

男子看著手中的布人卻是突然像是被逗笑了一般笑了出來,冷著的臉龐鬆開了一些,眼裏多了些許輕舒。

粗糙的手掌抬起,有些生疏地摸過布人的臉龐。

本該在沙場上持著刀兵廝殺的將軍,此時正拿著一個布人發笑,看起來確實有點違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