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看不清遠處的模樣,地上的近處是積著的白雪,遠處能望見的是點點依依相聚的星月。

顧楠端著坐在端木晴的一旁,碗上飄散開來的熱氣撲在臉上,讓有些涼的麵孔上像是有什麽化開了一樣,帶上暖意。

“諾。”顧楠將手裏的一隻碗遞給了端木晴。

“謝謝。”端木晴的低著頭接過碗,看向碗裏盛著的東西。

在一碗白湯之中沉著些白色的圓球,用勺子碰一下是有一些軟糯,輕輕的舀起了一個。

那圓球躺在勺子裏圓潤的模樣也有幾分好看,散著微微的霧氣。

“這是什,什麽?”

端木晴問道。

顧楠卻已經開始吃了起來,一口將勺子裏的湯圓吃進了嘴裏。

她雖然不太會做什麽吃的,但是這東西隻需要包好放進些糖就行了,還算是簡單的。

值得一說的是這時的飴糖還是有些硬的,菜刀還切不開,她用了無格才弄成了小塊。

湯圓入嘴咬開,裏麵的芝麻糊夾著糖漿流出,在嘴中淌著,淺香的甜味伴著微燙,讓人不自覺地眯起了眼睛。

呼了一口氣,在冷冷的空氣裏凝出一片霧,散了開去。

聽到端木晴的問題,顧楠也想起西漢年間雖然已經有了元宵節,但是還沒有吃湯圓的這個習俗,隨口扯了一個不算謊話的謊話,淡笑著說道。

“這叫湯圓,算是我家鄉的風俗,每年元宵節的時候,家人都會回來一起吃這個,象征著團圓的意思。”

顧楠說著,又繼續吃了一個,她前世的時候就很喜歡吃這些甜的東西。每年的元宵節,她雖然沒有家人,但都會一個人煮一些湯圓吃。

“團圓?”

端木晴知道元宵節,這是用來祭祀太一的節日,但是她卻不知道元宵節還有團圓的意思。

“對啊。”顧楠抬起了頭,指著那個月亮的方向:“你看,那月亮特別圓,在我的家鄉,每到這個時候家人不管在任何地方都會回來團聚的。”

她說著這些話,臉上帶著懷念的笑意。

這是她孤兒院的老師交給她的,她小的時候總會很相信這些話,所以每年她都會等著月亮變圓的時候。

隻不過每年都不會有人來,後來她也就不再相信這些鬼話了。

她有一段時間認為是老師騙她,後來她才明白,她根本連家都沒有。就算是要回家,又能回哪裏去呢?

家人都會回來嗎,端木晴不知道想起了什麽,臉上露出了淺笑。

“顧,顧楠,你家鄉的風俗,很,很好。”

“為什麽這麽說?”顧楠吃著湯圓問道。

端木晴的語氣帶著一些依稀:“親,親人都會回來,很開心吧?”

顧楠卻頓了一下,半響才笑著點了一下頭。

“是,應該是很開心。”

她對著端木晴手中的勺子努了努嘴巴。

“不要光說,吃吃看,很好吃的。”

端木晴慢慢地將湯圓送進了嘴裏,香甜的味道充斥在其中,小聲地說道。

“好吃。”

顧楠笑了一下:“是吧。”

兩人坐在雪地裏吃著。

夜裏四下無聲,端木晴突然問道:“顧楠,明,明年,你還在嗎?”

顧楠有一些疑惑,停下了自己的勺子。

“怎麽了嗎?”

“沒,沒有,我隻是想,你,你劍術這麽厲害,又懂那麽多東西。你,你說過要收集百家學說。所以,我想,你是不是學完,學完醫術就要走了?”

端木晴很少會說這麽長的話,她斷斷續續地說完,低頭吃著湯圓。

“你明年,還想吃湯圓嗎?”一旁傳來的回答答非所問。

端木晴抬起頭來看著顧楠,又微微移開了眼睛:“想。”

顧楠抬了一下肩膀,笑著說道:“那我明年再給你做。”

端木晴的眼中一怔,隨後眉目舒了開來。

“好。”

輕散的霧氣讓眼前的一切都顯得朦朧。

那天晚上的明月無缺,雖然還沒有到元宵節,但好像也是挺圓的。

每一年的朔方大概都隻有兩個模樣,一個是漫漫的大漠荒原,一個是茫茫的白雪鋪灑。

所以有時會讓人覺得分不清時日,分不清年月。

渺渺的荒原上一望無際,卻也很少會有什麽改變,常是望不盡的漠色裏豎立著那幾顆枯樹,枝丫荒敗,沒有枝葉,禿禿地站在那裏。

偶爾的幾卷幹草也立不住,被風卷著吹起,在荒地上翻著。

顧楠陪端木晴在外采藥,眼裏的常是隻有黃沙,端木晴總能找到有藥草植被生長的地方,對這裏的熟悉,也不知道她一個人在這裏生活了多久。

沒事做的時候,顧楠就一個人拿著竹簡在荒坡上寫著那她自編的奇門遁甲。一本寫不完,她還惡趣味的每多寫幾卷,就起一個單本的名字。

比如有一本記載了一些簡單化學常識和氣候現象的叫做太平要術。

一本記載端木晴家中醫家學說,和一些現代醫學模糊的理論的叫做青囊書。

這些書有的是古來傳說之中的書名,有的是後世失傳的書名。

她也不知道這麽寫,真寫了那些書的前人會不會氣得爬起來。

或是後來的那些人在寫自己的文作的時候,發現名字被占用了,又會不會在背後罵她。

她也隻是寫著玩而已。

裏麵的很多東西她自己都有一些一知半解,基礎的,她盡量的寫的詳細,但是越加深入,她也就寫的越加模糊了。

也不知這組書日後如果流傳了出去,是否會被哪個倒黴蛋看到,若要是學了,恐怕還得一邊學一邊自己研究後麵的內容。

塞外不知道歲月,能看到隻有風卷著黃沙流逝,好像是過了一日又一日。

而她寫完的竹簡幾乎堆滿一個竹框,該是長久沒去動,上麵也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或許是數月,或許是年餘,又或許是數年。

一隻數萬人的軍陣在荒原之中穿過,馬蹄和甲靴踩將地上的黃沙踩起,塵土讓人看不清那些軍士的麵龐,隻是看那衣甲能看得出他們是漢軍。

軍前年輕的將領留意地看著遠處,軍隊隻是路過這裏,不會停留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