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一早,晨間的陽光透過窗間照著房中飄蕩著的灰塵,慵懶地趴在了床邊,落在了那躺在床榻上的人的臉上。

陽光照亮了那張側臉,淡金色的光裏,那麵龐讓人出神。睡得安靜,呼吸聲很舒緩。

睡相算不得安穩,衣衫有些淩亂地鋪在床上。該是感覺到了些許暖意,皺了皺眉頭,她睜開了眼睛。手擋在了目前,半眯著眼睛。

視線還有些朦朧,光線讓人看不清楚。顧楠從床上坐了起來,皺著眉頭看著目前發呆。

半響,拉起了自己的衣衫聞了聞,上麵的酒味還未褪去,昨天她是喝多了些。

不過她倒是不記得她是如何回來的了,目光落在了床邊,麵甲靜靜地放在那。

這是,何時摘下來的?

頭有些疼,按著自己的腦袋站起了起來,拿起麵甲戴在了自己的臉上。

換了一身衣裳,也來不及吃上些什麽。

揉著自己的脖子就出了門,如今她卻是每日還得去宮中處理中郎令的事務。

————————————————————

青石板上落著一片枯葉,一個人停下了腳步,站在了枯葉的一邊,俯下了身子,將枯葉撿拾了起來。

李斯把玩著手中的枯葉,抬起了頭,看著眼前的高府。隻是站在街上,就能看到那院中孤立的老樹。

武安君府。

理了一天的事務,傍晚時分本想著出來走一走,舒展一番心思。卻是不知不覺間走到了這地方,微微一笑,將枯葉握於手中。

這幾日他一直為安頓六國之民之事苦惱,還有那統一製度,人風也是問題。

這一國而治卻是沒有他最開始想的那般簡單。看著眼前的府邸,李斯背著手走了上去。

也好,問問她總會比我一人苦想要好。

這人也不能總讓她這般懶著,空負了胸中才學。

走到門前,正欲伸手敲門,卻聽到門門中傳來悠悠的琴音。

那琴音悅耳,卻又不乏錚錚之聲,聽入其中,讓人一時如同置身春風和沐裏,一時又如同置身兵戈交擊中。

這兩者本該是矛盾,那同置於那琴聲中卻給人相洽無恙的感覺,好像二者本就該是一起的一般。

眼前該是看到了一個將者在沙場之中回思往地的模樣。

李斯站在門前麵露淡笑,是有多久未聽過這人彈琴了。

想是上次當是少年時候,那時聽聞,真該是可用魔聲入耳來形容的。

“砰砰砰。”門被扣響。

府內的琴聲止住,頓了一下,應該是詫異有人拜訪。

沒過多久,門內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大門被打開。

一個身著白衫的人走了出來麵上帶著那生冷的甲麵,看到李斯聲音裏帶著一些疑惑:“書生?”

她也是剛從宮中回來,卻沒想到李斯就來了。

看著眼前的人李斯也是無奈,多少年了,這人還是這麽一副打扮。對於一個女子來說,著素寡一生,又是何種涼薄呢?

心中想著,麵上卻依舊笑著說道:“今日來得巧,倒是聽得了顧先生一曲琴音。較之當初,當真是得善良多啊。”

······

顧楠黑著臉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在她看來這是李斯恭維的話,擺了下手:“莫說了,我自己的音律是個什麽模樣,我還是清楚的。”

“我可非是恭維。”李斯笑嗬嗬地順口說道:“相比於當初的陣陣魔音,這已經算是仙樂了。”

額頭跳了一下,顧楠也微微一笑,靠在門邊:“書生,你今日無事上我這來做什麽?”

說著手中微微用力,大門上的發出一陣吱呀的聲響。

李斯的額頭上滴下一滴汗,這才反應過來說錯了話。

直覺告訴他若是還說這琴這事,今天估計就不能走著回家了,連忙轉移了話題。

“咳,隻是偶然路過,突然想到又幾件事是想要和先生共商一番,這便上門來了······”

“茲。”

大門被推開,顧楠對著李斯瞥了一下嘴巴:“進來吧。”

李斯跟在顧楠的身後走進院中。

府中很靜,似是除了剛才的那琴聲就再無了半點聲音。

顧楠走在前麵腳步踩過落在地上的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音。

李斯望著那落了一地的枯葉,無聲地歎了口氣。

想來是很久沒人掃過了。

“顧先生,你是該找個人打掃一下。”說著抬起了頭,看向那無人的堂間:“也不至於讓這府中這般。”

也不知道他說的是這院中的枯葉還是這府中的寂然。

“無事,過幾天我自己會掃的。”顧楠聳了聳肩膀。

兩人穿過堂間走到後院。

顧楠將桌案上的長琴取下,抱在懷裏小心地放到了一旁。

李斯掀起自己的衣擺坐在了桌案的一邊,對著站在院裏的黑哥笑了笑,黑哥也打了個響鼻像是打了一聲招呼。

“嗒。”顧楠將一杯涼水遞到了李斯的麵前。

盤腿隨意地坐了下來,給自己倒著水。

快要入夏了,空氣間帶著幾分悶熱,涼水入嘴倒是有幾分沁人。

李斯笑著放下杯子,看著顧楠說道:“先生,你說,如今天下初並,首要之務是為如何?”

壺中傾斜,水注入杯中,顧楠看著杯中的水慢慢的溢滿,將水壺放到了桌上。

看向李斯:“你是真要問我,還是明知故問?”

李斯嘴角一翹,轉著手裏的杯子,等著顧楠回答。

用手支著脖子,顧楠拿起杯子說道:“如今國中初定,然六國之人思蒙故國,多有怨言。若是其人動蕩,國當不得安。當今之務,該是安撫六國之民。”

“果然是顧先生。”李斯的手中停下,輕歎了一聲,有些苦惱地說道:“但是如今說要安撫這六國之民,又談何容易呢?”

“國地所增,秦人多不通六國之地人風。如有管轄不周,必當適得其反,就隻能任用一部六國舊臣。任用舊臣舊貴則不能擅動其根本,秦國之地為國有而下封民,六國不然,土地為貴族所有,如今又不能輕易收回。如此,六國之民必當有怨言,長久以往,必當生變。”

說著李斯對著顧楠拱了拱手:“所以,今日是特來共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