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穀關。”

顧楠愣了一瞬,隨後笑著說道:“你是在多問,哪次出軍不用路過函穀關?”

一邊說著,一邊蹲在池塘邊,伸出手點了一下水麵,驚得下麵的一條小魚亂竄。

“就那麽個的地方,走都走膩了。”

“嗬,熟悉就好。”

嬴子楚沒有在意顧楠的不敬,反而頗為享受著輕鬆的一刻似的,仰著脖子。

“我想讓你去那鎮守一年。”

顧楠的手指浸在水中,微微發涼:“怎麽,在鹹陽城要有風雨?特地要把我支開?”

“咳咳,你都把我想成了什麽了。”

輕笑著否認,又想著什麽,點了點頭:“雖然我卻是這麽個模樣。”

“不過,這次沒有。”

嬴子楚半合著眼睛,像是在閉目養神。

“不久,我就會命蒙將軍揮軍攻魏,想是要有人固守後防。”

“我想,這人是你。”

顧楠似在專注地看著池水中的魚兒。

“大秦還有很多大將。”

身後傳來一聲蕭索的微歎:“但寡人隻信你。”

嬴子楚盯著顧楠的後背。

“信你能守住。”

秦軍滅周攻魏。

此番大動作定然會遭到眾國反抗。

到他們聯眾攻來之時,才會是真正的決戰之刻。

若是勝了,天下將定,若是敗了,大秦傾滅。

函穀關會是鹹陽城前最後的一道防線。

如今呂不韋位於東周駐地駐兵,蒙驁位於韓側立成皋。

蒙驁攻魏,眾國聯軍,蒙驁不敵可退,退至函穀關。

隻需函穀守住攻勢,呂不韋就可從東周引兵。

如同一個兜袋,於後方夾擊,逆轉大局,一舉攻破縱國之軍。

而函穀關作為鹹陽之前最後的一道雄關,在嬴子楚的布局之中不得破。

若被攻破,縱國之軍就可**,直取鹹陽。

被眾國合軍圍住鹹陽,到了那時,就算呂不韋引兵來援也是沒有用了。

蒙驁猜到他想攻魏,卻沒有想到,他將這眾國都已經算計在了其中。

他在下一盤很大的棋,一盤謀定天下的棋。

······

信我能守住?

為什麽,函穀關一定會有人來攻嗎?

顧楠疑惑了一陣。

突然,她的瞳孔微縮,想通了什麽。

為何嬴子楚要他們盡快攻取成皋,為何嬴子楚敢直接滅周,為何嬴子楚要讓呂不韋帶軍,將一切的聲勢做得如此浩大,恐天下不知一般。

她直到這時候,才算是真的明白了。

“顧兄弟,這次,還是隻能拜托你,勿讓函穀關破了。”

嬴子楚和聲說道,輕咳了幾聲。

“咳咳咳。”

“你是瘋了,要與這天下為敵。”顧楠說道。

他笑了一下,就像是一個頑皮的孩童。

“成大事者,不就該有如此氣魄嗎?寡人學的可還有幾分相像?”

兩人對視。

“嗬。”

顧楠被嬴子楚逗笑了。

“像個鬼。”

沉默了一會兒,點了一下頭:“我會守住的。”

“如此。”

嬴子楚靜靜地站在顧楠的身後,看著她微微笑著。

“多謝了。”

說起來我這輩子還真是一直在求她呢······

當年年少時,在東簪樓求她寫的詩。

從趙國逃回,是托她才得保一命。

回了鹹陽城,求她做政兒的老師,借陷陣讓鹹陽之中的宵小不敢妄動。

不知不覺,已經欠下了她很多。

“顧兄弟。”嬴子楚突然出聲問道。

顧楠挑著眉,回過頭。

“你想做什麽官?”

沒有響應,良久,那池邊的人才搖了搖頭。

“我想不做官。”

說完,站起了身,披著那沾血的白甲,戴上了頭盔,

深深地看了一眼嬴子楚,這個顯得有些弱不禁風的家夥,身上卻有著一股令人生畏的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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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的一切都沒有變,老連依舊如同平常站在門前掃地,這些年他的樣子越加蒼老了幾分。

顧楠回了家裏,難得的,家裏熱鬧了許多,吃了一頓終於不是幹糧的晚飯,渾身舒坦地躺在木桶裏。

任由著溫熱的水浸泡著她的身子,隻覺得全身就像癱軟了下來,一動不想動。

行軍了數月,是好久沒有這麽清閑的泡上一次澡了,多的時候也就是擦洗一下,渾身難受得緊,還不能說什麽。

小綠和畫仙坐在院子裏嬉鬧,顧楠回來,她們都很開心,打開了話匣子就收不住,從晚飯一直和顧楠說道了現在。

都是些小事,比如哪裏的熱鬧,哪裏的趣聞。

顧楠都認真地聽,就像她們講的都是天底下最好聽對的事情。

輕靠在木桶的旁邊,顧楠仰著頭,熱氣蒸騰使得她的視線有一些模糊。

鎮守函穀關······

縱國聯軍,還真是看得起我啊。

“嘩啦。”

一隻手從水中伸了出來,向著高處抬著。

每一次上陣,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回來了。

也許她要比旁人多知道一種叫做曆史的東西,但是真正的身處於這場洪流之中時,人力真的顯得無比渺小。

被砍中要害也會死,這種真實的感覺,沒有人能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來。

本來她要做的事應該這隻是努力的活著而已。

現在她做的事,曾經的她連想都不敢想。

那又如何,還不是已經做了。

無路可退,不是嗎?

想什麽呢···

顧楠放下了手,閉著眼縮進了溫熱的水中,在家裏,想這些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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