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 看似穩固的美好世界,被打破, 隻需要......一個小小的缺口。

周小蟲和祁懷浪找到了一個土坡, 兩個人將機甲背靠背,打開艙門形成了一個連同兩個機甲的交流通道。

整個區域磁場波動強烈,機甲中的信號也是時靈時不靈的,兩人幹脆坐在一個機甲艙內交流反倒是更快一些。

“你精神力也用不了?”周小蟲問。

祁懷浪點了點頭, 麵色凝重, 整個比賽場地, 估計除了周小蟲這個怪胎, 其他人的機甲應該都陷入了癱瘓,他們的機甲都是由精神力進行鏈接的, 但此刻因磁場波動,機甲內的傳輸器接收不到訊息,機甲反應極度遲緩。

兩人都有些機械學基礎,尤其是祁懷浪,現在他們被困在這裏, 最要緊的是先和外麵取得聯係。

“每年的軍校聯賽都這個難度?”周小蟲此刻有些疑惑, 她是第一次參加這種類型的比賽。

“不, 今年是意外, 如果提前知道有這種規模的沙塵暴,主辦方至少會提醒各個小隊帶起物資, 比賽時間更不會定下三天。”祁懷浪將自己的機甲操作台拆掉一部分準備搬運到周小蟲的機甲上,看能不能補足需要的材料。

而實際上, 情況遠比他們想象中要嚴重許多。

阿達爾鎮最常見的這種巨型蟲子他們最擅長的就是挖洞, 對於人類來說致命的流沙對於它們來說就是快樂老家, 在沙塵暴到來之際, 原本地麵上的蟲子在不斷減少,他們深入地底,破壞著城牆的地基,而另一邊沙塵暴也一刻不停的衝擊著高大的防護城牆,而原本預設的武器卻對這些東西毫無辦法。

在無人察覺到的角落,城牆出現了第一個小小的缺口。

緊接著的十幾分鍾會成為很多人永遠的噩夢,這麵一直牢牢守護著阿達爾鎮的牆轟然倒塌了,沙塵暴如同一根針,無情的戳破了氣球的泡影,人們驚恐的尖叫著被卷入即將到來的沙塵暴中。

在祁懷浪嚐試接通信號的時候,周小蟲正在兩艘機甲中穿梭,盤點他們此刻擁有的物資。

“如果拋棄你的機甲把物資歸攏一下,估計能撐上個四五天。”周小蟲跳進“犬”中道。

祁懷浪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把耳朵貼在擴音喇叭上側耳傾聽。

周小蟲比了個OK,幾分鍾後祁懷浪搖了搖頭。

他明明隱隱約約已經可以聽見一些內容了,但因為信號太過於不穩定,這些破碎的詞語根本無法組成一個完整的句子。

周小蟲抱過收音機也湊到耳朵邊聽。

“各位....因......請迅速......蟲..沙塵...”

無奈的放下收音機,周小蟲把音量調到最大,聽著耳邊傳來的巨大電流聲,周小蟲拍了一下祁懷浪,指了指做操作台上的時間。

已經是淩晨三點了,他們兩個輪流休息一會。

祁懷浪點頭,示意周小蟲先睡。

繼續抱著收音機,周小蟲很快陷入了沉睡中,隱約間,在漫長的電流聲後,她終於聽見了一個完整的句子。

“各位參賽選手,因天氣原因,大賽中止,請還在比賽場地中的學生立即撤離,進入安全區的學生請立刻前往聯邦軍區報到,因為巨型蟲怪和沙塵暴的影響,我們的民眾正遭受著前所未有的災難,軍部需要你的力量!”

半夢半醒間,周小蟲猛的坐了起來,她狠狠的揪了一把自己大腿上的肉

那種刺痛感告訴她,她並沒有出現幻覺。

此刻她就在現實中.....

當她轉頭向祁懷浪確認時,在對方的眼中看見了和自己一樣的震驚。他們誰也沒有想到,廣播短暫的修好後,聽見的會是這樣一個消息。

既然已經有民眾遭受災難,那必然阿達爾鎮已經被攻破,周小蟲想到了前來觀看比賽的表妹和陳晨,心下不免焦急。

打開“犬”的能源燈,沙漠中的能見度極低,方向導航失控,他們怎麽走接下來的路這是一個問題。

這是第一次周小蟲失去了方向。

“別放棄,既然通訊信號能短暫的恢複,那導航應該也可以。”祁懷浪拍了拍周小蟲的肩膀,動手繼續維修。

盡管說著安慰的話,但祁懷浪的精神也已經崩到了極點,他也很久沒有合眼了,為了探查周圍的環境,精神力也大量消耗。

“你先休息一會,我來修複導航。”周小蟲道,說完這句話便悶頭研究。

機甲艙內重新陷入了安靜,祁懷浪眼睛一閉就意識就漸漸遠離,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周小蟲的情緒明顯越發焦躁。

她恨自己為什麽不是專業的機械師,連這點東西都弄不好。

“啪。”周小蟲把手裏的零件猛的放下,深吸了一口氣平複焦躁的心情。

忽然旁邊的操作台忽然顯示有通訊切入。

綠燈亮起的瞬間周小蟲甚至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她立刻按下了接聽按鍵。

“周小蟲,我是周成淵。”男人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伴隨著電流聲,但卻讓周小蟲的心情瞬間平複下來。

“你現在待在原地,我馬上來找你,一定不要隨便亂走,”周成淵說道。

這種風暴天氣,祁懷浪的機甲已經完全癱瘓了,為什麽周成淵的機甲還能行動,不久2周小蟲就得到了答案。

周成淵換成了和自己的同款機甲-----“犬”係列,世人隻知道周成淵是聯邦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精神力者,卻不知道周成淵的機甲操作技術極為優越。

黑色的機甲上被安裝了深夜作業時會用的高流明探照大燈,周小蟲遠遠的就看見了光源在向著自己靠近。

三台機甲匯和,周成淵操作機甲用繩子將他們連接,精神力以他此處為圓心,蔓延到一個恐怖的範圍。

“我現在帶你們出去。”從黑色的機甲中傳出周成淵的聲音。

“阿達爾鎮現在怎麽樣了?”周小蟲問到。

“人群被衝散了,暫時找不到陳晨他們。”周成淵說道,他的聲音聽不出來任何異常,但如果此刻周小蟲看見周成淵的模樣便會知曉,他的狀態並不好。

城牆倒塌的時候,最恐怖的並不是即將到來的沙塵暴和巨型蟲獸,而是會互相推搡和踩踏的人群。

周成淵見到過那一幕幕慘狀,更覺得荒誕。

此刻沒有什麽能控製得住瘋狂了觀眾們,而就是這樣的時刻,人性也會瞬間暴露無遺。

貴族們的飛船直接從普通民眾的身邊飛過,所有擋在它前麵的人都會被瞬間攪碎,家族的衛兵護送著貴族們離開,而大量普通人擁堵在最低檔的觀眾席無法離去。

遠處的蟲鳴似乎在嘲笑此刻的人性....一隻巨大的蟲子作為先鋒隊抵達普通觀眾席,驚起一片尖叫。

鮮血四濺,有一瞬間周成淵甚至分不清他是否還在現實中,還是進入了深淵遊戲裏。

周成淵承認自己是一個自私的人,在釋放了大量精神力形成屏障為普通區觀眾拖延了最後五分鍾後,周成淵決定動身去尋找周小蟲。

這些人他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

其他人的存活與否對於周成淵來說沒有那麽重要,但周小蟲一定要活著。

過度消耗精神力的痛苦是常人難以忍受的,仿佛大腦被劈成了兩半一般,周成淵卻依舊穩穩的帶著兩台機甲向著出口的方向走去,這種疼痛可以幫助他撐下去。

看見出口了,殘缺的城牆屹立在那裏,周小蟲剛想說話,卻聽見了聽筒裏傳來周成淵微微的喘氣聲。

他說話斷斷續續的,顯然此刻非常的痛苦。

黑色機甲倒下的時候被周小蟲扶住,然後周小蟲用同樣的辦法讓兩人的機甲艙相連,此刻祁懷浪也醒來了,他接手了周成淵的機甲,而已經臉色蒼白的周指導員被鬆進了周小蟲的機甲平躺休息。

周小蟲一側臉就可以看見這位大名鼎鼎的周指導員昏迷著,原本氣勢迫人的青年此刻就這麽安靜的躺在那裏,好像睡著了一般。

走出沙漠他們一共花費了一天半,站在此處向著城內望去,已經是一片淒涼,根本見不到任何一個人活動的痕跡,原本的觀眾席內爬滿了正在享受“美食”的蟲獸們。

周小蟲想起了在沙漠中聽見的廣播,軍部正在召集軍校生去聯邦軍部報到,正是用於救援民眾。

周小蟲立刻打起精神來,順著路標向著目的地奔去。

軍部距離阿達爾空港很近,周小蟲抵達的時候看見一排排的戰艦已經就位,在核查了周小蟲聯邦第一軍軍校生的身份後,周小蟲給自己和祁懷浪的機甲補充了能源。

“所有人原地待命。”這是周小蟲接到的第一條命令,她簡直覺得荒謬且不可思議。

不是援救,不是運輸物資,他們放棄了大好的救援時間,隻是原地待命,什麽也不用做。

如今阿達爾星根本不缺少兵力,和困在沙漠中孤立無援的周小蟲他們不同,這裏有足夠多的機械師可以用來回複被破壞的通訊裝置以及信號傳感器,有這麽多的資源,為什麽他們卻選擇原地待命?

“外麵的那些人不用救援嗎?”周小蟲質問道,想到還在軍區外麵的表妹和陳晨三人,頓時心下焦慮,說話的口氣也著急了些。

“你懂不懂規矩,知不知道長官的命令就是鐵律,這種事情還輪不到你插嘴。”傳話的長官嗬斥道。

周小蟲還想爭辯卻被祁懷浪攔住了,等到這名聯邦軍官離開,周小蟲攥著的拳頭依舊沒有鬆開。

他們現在在阿達爾空港內,這裏此刻停靠著大量貴族船隻,排隊等待出港,空港的安保措施全開,空港內聚集了許許多多的戰士,而空港外卻“大門敞開”,對於蟲獸們已不再設防,這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阿達爾的高層已經決定,完完全全的放棄這個星球了。

“他們憑什麽決定外麵那些人的生死!”周小蟲在原地打轉,胸中滿是憤怒,如同一團火在熊熊燃燒,此刻周成淵昏迷,祁懷浪雖有家世,但祁家勢力遠離阿達爾星,作為繼承人,一旦暴露還可能招致殺生之禍,本以為聯係軍方後就可以參加外界的救援,卻沒想到是如今的這個結果。

從聯邦軍的集體宿舍中,周小蟲翻到了空港排期表。

阿達爾的空港因為磁場影響的原因,時靈時不靈,因此每天能發出的航班有限,首先貴族為此次的優先級,他們可以乘坐第一批航班先行離開危險地,其次是他們留在阿達爾星的財物,甚至包括一隻貴族小女孩很喜歡的小狗也算在內,而普通民眾則排在最後,但可笑的是普通人真的能在這種如同煉獄一般的地方活到那個時候嗎?

耽誤了環境救援時間,這些普通人都要死。

所有的人都麻木的接受了這種明目張膽的歧視。

“我要離開這裏。”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周小蟲超乎想象的輕鬆,祁懷浪看著她的眼神重新恢複了明亮,她決定叛逃這裏。

這是一個“大逆不道”的決定,一旦周小蟲選擇了違抗聯邦軍令,她麵對的不僅僅是事後的審判,還會被學校開除遣返回無名星,之前的努力全部作廢。

但....周小蟲想的很清楚,這是她唯一的選擇。

她本是來同祁懷浪告別的,畢竟這是叛逃的大罪,對麵的人卻在沉默了幾分鍾後麻利的收拾行李。

“我和你一起,有什麽事情我們兩個一起擔著。”

今日,他們共同選擇了叛逃。

就在兩人準備找機會離開時,誰也沒有想到,有人會提前一步找到他們。

敲門的是一個老人,周小蟲並不認識他,但祁懷浪卻認識。

聯邦第一軍的高管,平日裏為人低調,存在感並不高,是一隻滑頭的老狐狸,每當有什麽棘手的事情推到他手裏,這人總是倚老賣老蒙混過關,一幅等待退休的敷衍模樣。

在軍區一隻屬於中立勢力,每天笑嗬嗬的,誰也不得罪,這樣的人為什麽會忽然找到周小蟲。

老人很快就給了周小蟲答案,一個令人震驚的答案。

“小祁是不是認識我呀。”老人走進宿舍笑道。

祁懷浪點了點頭。

老人主要將目光放在了周小蟲身上,一邊看一邊感歎道。

“真的很像。。”

“周小蟲,你和你的父母真的很像,性子像爸爸,倔的很,但做事情果斷認真,那時候他是我們這些戰友中的老幺,也是每天有很多天馬行空的想象,思考問題視角獨特,容貌卻像母親,你母親的性格溫柔細膩,這對小夫妻啊,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在周小蟲的身上,老人看見了自己曾經兩個友人的影子,就像.....他們活過來一樣。

“您認識我父母?”周小蟲問到。

“當然,當年我們可是吃住都在一起的朋友,你們應該對我的身份很好奇吧,我叫李博,是聯邦第一軍的一員,我還有另一個身份,就是墮落者。”老人平靜的訴說著,臉上依舊帶著和藹的笑容,卻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話如同平地驚雷,讓周小蟲和祁懷浪都一瞬間清醒。

“什麽是墮落者?”周小蟲終於能從他人處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老人笑了笑道。“其實墮落者是聯邦給予我們的稱呼,我們這些人更願意稱呼自己為覺醒者。”

“在深淵遊戲更新後你們有沒有發現一點,它和現實的溝通加深了,我們猜測深淵其實並不是一個遊戲,而是一個真正的世界,我們稱他為裏世界,與其說參加深淵遊戲是陷入泥沼失去希望和生命的過程,不如看成是在遊戲中覺醒,學習如何爬出深淵的過程,真正的深淵從來都不是那款遊戲,而是如今的聯邦。”

人不如畜,貴族的狗就是比幾條人命值錢,人們相互攻訐,爭個你死我活,一旦被扣上了墮落者的帽子,就會被給全家招來滅頂之災,這裏也許這才是真正的深淵。

這樣一切就都說的通了,周小蟲想起了自己在長風先生的房間裏麵的見聞。

“你們也知道,深淵遊戲已經存在很多年了,我應該算是最早一批進入深淵遊戲的人,當時的深淵遊戲還不像現在被許多人知道,它秘密存在著,我們成立了一個組織,在組織的努力下,我們已經激活了深淵遊戲中超過百分之九十的地圖,現在我把這份電子地圖送給你,希望對你們有用。”老人繼續說道,隱約間周小蟲覺得他似乎是在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