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若摩羅,你真是活得太清醒了。”

七夜暗紫的瞳孔中倒映著落花生滅輪回,眼神深邃如墨,“不累麽?”

“舉世皆醉我獨醒,世人皆濁我獨清……自然是很孤獨的。”

驀語笙淡淡地笑了,神色寧如初雪:“然而看到的是妄相,真相便不存在了麽?縱然冷酷,至少比綺麗的夢境更好些。”

“對你而言,我是真……還是妄?”七夜目光掠過水麵,有意無意地問。

“真與妄,隻在一念之間,我又怎麽能看穿?”

驀語笙白衣拂動,並肩與他極目遠眺,忽而微喟:“我雖有天仙修行,亦不過紅塵間一躑躅凡人,算不得太上忘情,終不能看淡一切。”

“說得好。”

“六界浩瀚廣闊,億萬生靈盡皆庸碌,又有幾人能如你一般清醒?”

七夜偏過頭,意味深長地對她一笑,“憑此一言,明日我雖殺你,滅你身而不滅你魂。若將來有一世,你能修行至洞徹輪回的境界,盡可來殺我報仇。”

“好。”

驀語笙迎上他的目光,認真地點頭:“若一世修行有成,我定會找你了斷此仇。”

“那就說定了,”他英俊的臉容緩緩湊近,紫瞳中波濤明滅,似有著捉摸不透的笑意:“我等你來殺我,波若摩羅。”

氣氛驀地輕鬆起來,猶如冰封的河麵解凍,微涼的山風間傳來蜿蜒水聲。

兩個人都仿佛卸下了心中的某種負累,極有默契地在古樹下坐下。

落花片片,時空靜默。有波若摩羅花吹過,仿佛要在他肩頭飄落,卻總會瞬間幻滅。

七夜抬起睫毛,淡淡地看著那些金色的花瓣。眉宇修長,眼神孤寂。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兩個人都不說話,耳邊仿佛有舒緩的潮聲湧過。

“喂,”七夜忽然轉過頭來,眼神邪肆迷離:“波若摩羅,你會唱歌麽?”

“我……”

驀語笙微微怔了一下,旋即搖頭道:“我雖曾修習過音律,卻未登堂入室。”

“那就是會。”

七夜蠻橫地打斷她,不容置疑地道:“來吧,我想聽。”

“不獻醜了。”驀語笙輕輕顰眉,堅持拒絕。

“如果你說不的話……我們似乎就隻有一件事可以做了。”

他特意把“做”字咬得極重,瀲灩的紫瞳微眯,曖昧地緩緩逼近:“你選哪個?波若摩羅?”

“你……”

她胸口驀地一窒,伸手撐住他肩頭,無奈地抬頭歎了一口氣:“好吧,我試試。”

“乖。”

見威逼得逞,七夜滿意地退去,唇角微不可查地上揚。

……看到他這樣近乎孩子氣的舉動,驀語笙不忿的心緒竟漸漸平和下來,唇邊露出一絲不自覺的笑意。

年少學藝時,她亦曾修音律之道。隻是仙界太上無為,仙曲有調而無詞,可奏卻不可唱。

驀語笙思忖良久,一道靈光忽然在腦海中閃過,她不加細想,脫口道:“那麽……《南浦舷歌》如何?”

“史書曾載,這是泫風仙子少時為一離別友人所作。離別之詞,倒也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