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李代桃僵風雲聚(10)

“院首婆婆!”蘇元、蘇釋躬身行禮。青丘冬月院,最出名的自然是冬月七禦。不過,冬月院掌總的可不是月素心。作為蘇家曆代長老的歸寂之地,而且兼有刑堂的職責,冬月院底下的十九層建築,才是青丘秘地的核心所在。秘地中的一切,就掌控在眼前這位老婦人與蘇天棄手中。

層巒疊嶂的皺紋,一層層密布在老婦人眼瞼之上,把一對狹長的狐眼,壓成了窄窄一道縫隙。隱隱青芒,從當中透露顯現。她對蘇元微微彎腰,算是向蘇氏當代家主答禮了。

“梵兒的事情,我和天棄去查,必定會討個公道回來。家主,你不知道,璃兒現在身邊都有誰在?一刀一槍,還有兩位靈僵,老婆子過去端茶倒水嗎?你們退下吧,我和天棄有事商議。”老婦人拄著拐杖,咚咚兩下,這是在趕人了。

“婆婆您息怒,天下間誰敢讓您端茶倒水。侄孫隻是這麽一說,這麽一說而已。請您恕罪。今日,我與二弟來此,不單是小妹的事情,我們兩兄弟也想找個清靜的地方,好好商議一下。還望婆婆行個方便。”蘇元神色平靜下來,他可不想得罪這位古董級的人物。

“唉,多年韜光養晦,蘇家府邸都讓你們弄成八麵透風的茅屋了。用後麵崖下的古華亭吧,規矩你們是知道的,快走!老婆子看你倆就來氣。”望著倆人行遠的背影,老婦人又暗自歎了口氣,手中拐杖輕輕搗著地麵。

“老姐姐,何須如此?都是青丘的大好男兒,他們心中沒有半點怨意。要守住這份祖宗傳下來的家業,他們現在付出的不算什麽。當年,凝仙她被鳳雲軒扯著,一同坐在九重金鑾時,她的目光讓我愧疚至今。”蘇天棄垂首看著台麵的魂牌,語聲越說越低沉。

“我知道,你為什麽要毀了茹月觀,滅了青麟弘氏。璃兒的生辰是一個原因,八空絕清經是一個原因,但最根本的,是小梵這件事,讓你有了似曾相識的感覺,對嗎?”老婦人來到蘇天棄身邊,輕輕的勾起了迷霧般的前塵。

“難道你沒有這種感覺?你說當年那五人聯手,世上難道還有何事不可為?可最終結果,竟是如此詭異?道雪天嵐之中,到底發生了什麽?紫軒一走,他們就是神,俯視這世間一切。會是什麽樣誘惑,使他們拋下一切,去了道雪天嵐?最後回來的倆人,沒留下隻字片語,傳位之後便相續坐化了。仙靈六派,每年的道雪天嵐之戰,到底在找什麽?八萬裏冰川內,藏下了多少四國豪傑。進入冰川的十個名額,月素心每年都會奪下一個,但她並不會進山,隻是把名額交回稷氏,換取一些翡冷疊香。老姐姐,鳳雲軒與我母親解冰弦回來後,情況相似,時醒時睡,都沒撐過十日。我娘把那樣東西,交了給我。你說,鳳氏又從那裏得了什麽東西?”青木族統治時代,各族奇才紛呈。現今九璃西疆,吉龍洲長嘯山莊的解氏一族,亦出了一位文武全才的奇女子,蘇天棄的生母解冰弦。

“聖皇五徒,各有所長。你父親蘇沉坤醫道、術法天下無出其右,而鳳雲軒除了一身至陽至剛的修為外,兵書戰陣當世要以他為尊。稷重文的元篆天墨訣,已到了心意成符的境界。伏羅克吾已凝聚了天魔真核。最後一位天燭涅伽,他的淨神訣已到了滅除一切外魔,度化萬物的神境。再加上你娘的冰弦七解,朱清顏的玄璃化仙訣。我真的想不出,天下有什麽可以讓他們铩羽而歸的,最後連後事都安排得勉勉強強。天棄,你是覺得梵兒的境況,和你母親昏迷時的情況太相似了,是吧?”掌控著蘇氏無數秘密的老婦人,臉色逐漸陰沉。到後來,竟隱隱袒露出,一絲隻可意會不得言傳的驚懼。

“是,也不全是。我和你一樣,對這事還是摸不著頭腦。我不相信,在認識的人中,有人能在中京鴻臚城,我們眼皮子底下,把小梵害成這樣。千年下來,東極,北溟,甚至西陸,都不斷的暗中探測,鳳雲軒與我母親到底留下了什麽?還有在道雪天嵐地域,他們遇到了什麽?天下五族的結盟,或許從那一刻就已經開始坍塌了。其實,我心裏一直有個百思不解的問題。”蘇天棄享受著與老婦人的聊天,到了他這個地位,能對話的已越來越少,更不要說聊天式的探討問題。

“哦,除了道雪天嵐外,竟還會有你想不通的事情。真是難得,從你懂事開始,我就沒見過能把你難倒的問題。你說,我洗耳恭聽。”老婦人雙手壓在拐杖頂端,笑看著蘇天棄。

“老姐姐,你有沒有想過,當初紫軒聖皇是怎樣把魔靈癸武,引入了星殉昊天陣的?”蘇天棄雙目瑩潤異常,盯著老婦人逐漸發白的麵頰。

“你想說什麽?你是說,當年的一切,一切都是...”冬月院院首,睜大雙目,最後一句語氣有些哆嗦,沒能說完。她想不到,蘇天棄心裏的問題會是如此耐人尋味,寒意從老婦人心底躥起。

“我什麽都沒說。青木紫軒確實已經死了,他最後一縷魂念,消失在幾日前的天道雷劫內,聖人一行一坐,抬手舉足都有天象可查。這位奇人,總歸求仁得仁,真相究竟是如何,或許沒必要再多做猜測。不過,我始終覺得,這是一把鑰匙,揭開一切謎團的鑰匙。璃兒回來後,我們一起見見她吧。”

“好,一定要好好和她聊聊,這孩子硬是要得,長了我青丘門楣,哈哈。”兩人暫時按下來自千年前的驚慮,相視而笑。古華亭方向,遙遙傳來笑語,青丘蘇氏終歸元氣漸複,後續有人啊。

前溏城雄渾的身影,出現在漣舟幫船隊前方。旗艦瞭望樓上,旗語翻飛,落帆減速的號角聲,驚起了兩岸一群又一群的山雀。它們鳴叫著,飛掠在林立的桅杆之間。漣舟幫的白紙扇仇浦,守在自己房間門口,已有好一會了。自家幫主,為什麽如此隱秘的約見蘇大人,連談話內容也要避開自己。他跟了泰澤三十八年,這是頭一回,泰澤議事將他拒之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