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中京百雨寒入夢（3）
還沒進入藺闌閣，撲麵暖氣，已讓蘇青璃生疑。雖說有傷在身，但也沒必要虛成這個樣子。隨著伯夷墨韻踏入閣中，熏香中，帶出一股清冷的腥氣。小狐狸閃身來到鳳鉉鳴榻前，連脈都不用把，她轉頭盯著伯夷墨韻，一言不發，刀鋒般的目光，刮著郡守大人的麵目。
“璃兒，你不要激動，聽我說，聽我說！”伯夷墨韻臉色頹廢，絞盡腦汁，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這哪裏還是昨日依鹿閣中，激揚四海的伯夷氏大公子，根本像條被捏住脖子的草蛇。
“喲，有貴客來，公子也沒通知奴家一聲，多失禮呀！豈不讓人笑話？呀！公子您這是要去北城，微服私訪嗎？好別致的打扮，哈哈！”香滑膩人的氣韻，隨一襲紅衣，飄入室內。
紅梅白雪各占勝場，伯夷墨韻哪有麵目，再立在二女之間。默然拱手，轉身離開了藺闌閣。出門，他一把扯掉郡守袍服，領著伯夷古山，蹬蹬蹬，下樓而去。
“小閣主，夢寒萬裏而來，奉上的禮物，你可喜歡？當年一麵之緣，已有數載未見，奴家可是想念您的緊。”進門的女子，看似對紅色有種異常的依戀。胭紅色的散花煙羅衫，內裏是朱紅色的沙裳。長樂髻邊，是紅玉雕成的梅花簪，簪上的步搖垂珠由淺至深，最後一顆在晨曦光線中，泛起半寸深紅色的暈華。
眉色淺柔，夕夢寒眼瞳內，有種淡紫色的哀怨。她見到一身素白的小狐狸，心中還是不禁的歎道：“瓊花臨世，寒霜徹骨。”
“夕樓主的下馬威，奉天閣拜領了。您在中京，冬月湖畔，呼風喚雨，入幕之賓如過江之鯽，何等快活！小女子可羨慕不來。恐怕，也隻有太子哥哥，閑時會去到您那裏，調劑一下吧。”蘇青璃狂躁的怒意，如風眼中的波瀾，奇異平伏下來。她很想聽聽，這位中京來客，到底要說什麽。
“小閣主言語，還是如此韻味深長，也隻有蘇老大人學究天下的才情，和蘇家門第森嚴的規矩，才可能養出如此帶刺的花兒，夢寒哪裏及得上您萬一！”夕夢寒移步，來到隔窗邊，揚手在鼻尖煽動，仿佛嫌棄這屋內濃重的藥味。
“夕夢寒，誰給你的膽子，竟敢拿青丘老祖宗來說事！難道這就是太華閣意思？”心氣，還是被挑了起來，小狐狸冷笑幾聲，身後隱現出數道昊光。既然話不投機，那便掂量一下，天下樓青樓主人的成色，又能如何！
“小閣主，夢寒哪敢冒犯蘇老。無論您信不信，中京城內，貴人公卿沒幾人在夢寒眼中。不過，青丘蘇氏的老祖宗和小閣主您，卻是讓夢寒心生敬佩的人傑。”
“夕夢寒，你到底來藺泉城幹什麽？有話請直說，我沒空與你浪費時間。”這兩位九璃最出色的女子，唇槍語劍過後，蘇青璃是輸了半籌。這也難怪，世間迎來送往，巧言令色，哪還有比青蘿畫舫更精彩的地方。
“一大早，您就拆了郡守府的門樓，把堂堂南海幽龍，收拾得像條草蛇，難怪別人，連茶都不敢奉上來了。小閣主，不知道你敢不敢，隨夢寒到後山八角亭一聚，品一壺來自中京太華閣的香茗？”紅衣飄舞，夕夢寒身影掠出窗口，咯咯笑著，向後山飛去。哼，跺腳，蘇青璃消失在藺闌閣。
玉指白皙修長，柔紅色的真炁，讓白玉壺中的冷泉煙雲變換，最後壺身都被炙熱成淡淡的胭紅。請，夕夢寒掌力輕吐，滾燙的茶壺，飄向對麵的蘇青璃。
昊光中，一條雪白的狐尾，繞在小狐狸胸前，玉壺被兩人真炁定在半空。嘻嘻，夕夢寒峨眉舒展，左手袍袖飛出三片紫葉。她笑道：“青璃妹子，水要好了，請茶了。”
“誰是你妹子，不害臊！”一道白氣夾雜著紅芒，你來我往，三片紫玉寒濤像是驚濤中的殘木，狂風裏的落葉，高低起伏忽左忽右。茶壺的蓋子，被玄白色的蒸汽推高五寸。蘇青璃身後，又凝顯三道白光，啪，其中一道直擊夕夢寒麵門，另外兩道分襲對方雙手，截斷了胭紅色的氣息。
“小閣主，動氣了，嗬嗬！”夕夢寒雲鬢晃動，梅花簪頭，九顆步搖垂珠，嘭，四散射出，攔住小狐狸的四條狐尾。剩餘五顆玉珠，瞬間到了蘇青璃麵頰。
呼，怒意，讓九尾天狐再也沒有保留，哢嚓，每條狐尾卷住一顆玉珠，再鬆開時，難得的胭脂寶玉已變成粉末。同時，小狐狸雙掌翻飛，啪啪，兩人對換了數十招，各自彈指把一片茶葉落入壺口。可惜，最後的一片紫玉寒濤，竟被真炁化作蓬蓬香塵。還好，蘇嘉不在此地，如若不是，肯定要和夕夢寒拚命。
“承讓了，小閣主這手連消帶打，果然玄妙。夢寒今晨就得到消息。昨夜，紫玉仙茶居然讓悍匪連根盜取，陛下可是要震怒了。不過，事實如何，你我都是再明白不過。紫玉仙茶，今後恐怕是要嫁到蘇府了。夢寒唐突，替太子殿下問上一句，不知道往後，太子還能否品到，來自蘇府的紫玉寒濤？”夕夢寒倒出壺中茶水，不多不少，剛好兩盞香茗。
“奉天閣已在天律、神都二司備案，想來不日當有眉目。至於你說的迎來嫁往之事，恕我孤陋寡聞，不知夕樓主言下何意？”蘇青璃心中，已摸到了夕夢寒來此的含義，但還是有些不能相信，高堂廟位的君子們，會如此卑鄙。
“人怕出名，豬怕壯，這句諺語，小閣主怎麽看？這世間，攻守易勢，太阿倒持，誰能意料得到？千年來有多少傳承悠遠的大族，頃刻間化作傳說。我勸您還是慎重考慮一下，太華閣的善意。”劃開杯蓋，嗅著清冷的茶香，夕夢寒看蘇青璃的目光，如同一位布下羅網的獵人。
“青丘一族存世以來，以道理行走天下，就算是當今陛下，也不敢對蘇氏如此說話。夕夢寒，你是得了癡心瘋。”蘇青璃心裏，長吸了口涼氣，忍住拂袖而去的怒意，認真盯住了夕夢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