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霧隱瀾山寒泉來客（6）
斐橋不在意蘇青璃的語氣，卻對寒泉居的擺設十分鄙視。他彬彬有禮，越過眾人，走進前堂，選了又選，才停在一張空桌邊，點著其中一把椅子。老仆人立馬跑來，放下食盒，佝僂著身子，用白色娟巾，把竹椅前後內外拂拭得一塵不染。
他坐下後，一臉笑容。斐橋對自己的選擇十分滿意。這個位置在前堂三排桌子中間，他喜歡吸引別人的目光。
一碟熏魚，一碟燒肉，一碟水晶肘子，一碟白切羊肉，最後上桌的是，一個天青色的酒壺。全是藺泉城八珍樓的拿手菜式，就不知道壺裏的酒，是何處佳釀。老仆人布菜完畢，拎起食盒就退了下去。
“小閣主，在下這次不請自來，實在冒昧，萬忘您見諒。至於您問的，天下樓有什麽指教？恐怕是您誤會了。在下帶來的不是天下樓的意思，而是天下人的意思。”斐橋看著蘇青璃回桌坐下，不緊不慢的，答了之前的問話。
“這裏是誰都可來的寒泉居，你不用人請，也能來。我隻是想不到，斐大先生竟然可以代表天下人，嗬嗬，難道天下間，最喜歡藏頭露尾的天下樓樓主，坐上了紫極煆天宮的那把椅子？先生說話可真是風趣！我沒有聽錯吧？”蘇青璃語氣清淡，但心卻沉了沉。
“是，您沒有聽錯。我是來請小閣主和青木貴人，不要進京。這是天下人的意思。傅樓主，恒先生，申屠族長，還有朵朵姑娘，我說的對不對？哦，我還忘記了，聶先生伉儷，還有小公子，一同出來做個見證吧！”斐橋的點名，讓各人臉色一沉。
寒泉居女掌櫃和二蛋，隨著一位漢子來到前堂。蘇青璃狐眼眯起，笑道：“寒泉居真是個好地方。想來，這位就是寒泉居的大當家了。原來不姓林，姓聶。南海幽龍族，伯夷氏的內堂大管家，聶聽浪，聶先生。蘇青璃有禮了。”
被稱作聶聽浪的漢子，麵色木訥，幹瘦，包著黑色裹頭布。晚秋季節，隻穿一件對襟無領短褂，下身是玄色木棉長褲，但膝蓋以下的綁腿，卻似綢緞一樣光華。他衝蘇青璃拱手，隨後三人在斐橋對麵，靠近樓梯口的桌邊坐下。
蘇青璃臉上，越發明豔，目中卻全是冷意。她轉頭對著傅雲崖，“你還是這麽無恥，狗屁還有一聲響，你說的話卻是拉出來的。”
“青璃姐，請你先聽斐橋說完，如果青璃姐不願意，雲崖定會履行先前的承諾。”傅雲崖說完，仰麵無語。
“斐先生，你說吧，我洗耳恭聽。”
“好！小閣主，自八年前，吉龍城一戰後，天下太平。其餘三國都認了，九璃開疆擴土的事實，並且達成默契。四國互通有無，妖凡繁衍生息，這天下民心，是剛安定下來。所謂和氣生財，好日子誰都想，過得長久一點。不過青蘿貴人進京後，這個局麵恐怕難以維持，所以九璃廟堂的多位老大人和其餘三國使者商議，請小閣主和青木貴人暫時不要進京。”斐橋說到這裏，起身對蘇青璃和蘿兒，躬身折腰。
“青木小主人，雖然已是晚秋，但連騰大草原，還是值得一看。況且有佳人陪伴，你更可以去守古山脈尋幽探勝，何必一定要進那座城。望您和小閣主三思。”申屠濮存語氣低沉，但話裏話外充滿著誠意。
蘇青璃垂目不語，蘿兒看了她一會，轉頭對古山朵朵，晃了晃衝天髻。姑娘眼中光芒，迅速黯淡下去，隻是左手，用力的攥著那顆青果。
“青璃姐，西陸冰天雪地，你們不如去南海小住一陣子，再重長計議。”傅雲崖緊跟著開口勸導。
“你師父是什麽意思？”蘇青璃睜眼，盯著古山朵朵。
“師傅說，小閣主您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讓我必須聽您的意思。”古山朵朵說完低下腦袋，她當然希望蘿兒去西陸，但胭脂冷的吩咐，朵朵是半點都不會違背的。
原本，戾氣已直衝腦門，聽完古山朵朵的答案，小狐狸才平伏一點。她冷冷笑了，“好一定大帽子，好一個天下人的意思。南海伯夷，廣海公孫，懷雲盤氏，再加上東極，北溟，西陸的使者，你們就可以代表天下人？斐大先生，我數的對不對，沒有漏吧？”
斐橋拿起酒壺，將晶瑩的**注入杯中，壺中竟然是白水。他端起杯子飲盡，然後迎上蘇青璃的目光，說道：“見笑了，我年少好酒，闖下大禍後，至今滴酒不沾。小閣主，您漏了一個人，這種大事怎能少了蘇老大人，您說是吧？”
唰，蘇青璃臉色白了，上身一晃，她怎麽也沒料到，自己祖父也參與當中。“小姐！”墨衣、清歡擔心的上前一步，旁邊的蘿兒抓住了她右手。
目光逐一在眾人麵上掠過，最後停在聶聽浪這一桌，蘇青璃道：“怪不得，伯夷墨韻走的如此幹脆，他是猜測，我最終都會屈服的，是吧？”
“小閣主，大公子吩咐，這件事最後要聽小閣主的意思。”聶聽浪聲音沙啞，意思卻很明白。
“如果我蘇青璃，一意孤行，不聽勸。斐先生，你當如何？”小狐狸心中默算，聶聽浪一家和西陸那兩位，想來不會傷人。傅雲崖是五五之數，真正要拿下的，隻有斐橋和一個老仆，而且外麵，應該有命甲接應，那就離開這裏再說。
“萬萬不要如此，天下樓與蘇老大人，已經定約，沒有回旋的餘地，斐橋請您為天下蒼生著想，三思！”斐橋一聽蘇青璃語氣，急忙起身，肅容看著蘇青璃，一根長笛執在手中。
哈哈哈，小狐狸覺得今天真是個奇怪的日子，為什麽有這麽可笑之人，出現在她麵前，金修寰，到現在的斐橋。咳咳，她忍下怒意，“天下樓和蘇老大人已經定約，沒有回旋餘地，哈哈。斐先生，你身穿綾羅綢緞，在窮鄉僻壤，也不落美酒佳肴，口中左一句天下樓，右一句天下人，你在嘚瑟什麽？我告訴你，你什麽都代表不了，老祖宗有他的考慮，我蘇青璃有自己的心意。九璃，能代表天下人的隻有陛下。”
斐橋麵色陰沉，那位老仆人，也從暗處現身。小狐狸背後閃出九道昊光，口中接著道：“千年前，青木神蘿族，為天下人掙命，全族盡滅，隻剩下這麽一位孩子。你們私心孽欲，虛情假意，或以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就想把所有問題，推到孩子身上，我呸。蘿兒如果不進京，陛下會怎樣，那樣才會天下大亂。你們當然可以安坐高堂，可神皇閣、蘇氏和蘿兒，可真就沒有回旋餘地了。”
她邊說邊掃過聶聽浪，傅雲崖、恆邈和申屠濮存，每個人都垂首，不想和小狐狸的目光觸碰。
”哼，蘿兒，朵朵，我們走！斐橋，我倒要看看，你能怎樣？”蘇青璃拉起蘿兒，和即墨雲寒當先開路，邁步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