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南海幽龍鳳陵之盟（2）
耳中傳來，道天軍兵亡命的慘叫，慘痛震驚麻木，統統變作無情的冷漠，青蘿雙目胭紅，身上閃爍著耀眼的青光，引領著身後，中軍最後的機動兵力，兩萬墨羽天騎，趟開濃濃的暮色，像一道衝出昏暗地獄的彗星，拉出長長的墨色光影，朝著遠方橫攔在半空的紫炎，迎頭撞去。
青東關前，經過雙方三日兩夜，耗盡精血的廝殺，腥甜潮濕的臭味，從一層層深及腳踝的褐色泥漿中散播。根本沒有什麽逃兵，已經殺瘋了，隻要還能站起身子的戰士，都恢複了妖身。被火光幻射的陰影裏，無數千奇百怪的影子，晃悠悠的睜大血紅的妖目，用盡了真炁，剩下的隻有天賦的軀體和爪牙。
這些意識模糊的行屍走肉，攻擊著身前所有的生物，不分敵我。曦相、衡念率領兩千親衛趕到與沙猿族對弈的左陣，由於抽調了半數的兵力去阻攔紫鴉蘭亭，不斷倒退的軍陣中，數處一出現了敵軍的重甲軍士。
嗷，震天的狂叫在前方響起，東武左軍主帥沙九歌，被四位鷹騎統領環繞圍攻，渾身隻剩下腰間碎裂的戰裙，一隻眼睛剛被偷襲成功的天鷹啄瞎了，疼得仰麵嘶嚎，閃電般暴起左臂，捏住這隻剛剛建功，鳥喙間還叼著一顆猿目的鷹脖，奮力一甩，把它背上的騎士抖落泥塵，跟著五指一收，啾，雄駿的妖禽隻來得及發出半聲悲鳴，就被捏爆了脖子。滾落在地上的騎士，還沒幻化出妖身，頭頂惡風呼嘯，嘭，被千斤巨力砸下的屍體，打得腦漿迸裂。
老猿猴左手斃敵，右手鐵棍橫空，啪啪啪，將其餘三頭助攻鷹騎的利爪擊碎，傷痛鳴叫，精疲力盡的天鷹，凶性大發，毫不理會身上騎士喝令，一頭向龐大的妖猿撞去。
哈哈哈，沙九歌嘶啞的啼笑，如同九幽吹起的冷風，雙手緊握巨棒的尾部，獨目中閃爍著殘忍的歡喜，狠狠往上掄起，如同鮮美的血肉滾進磨盤，破破破，三聲過後，骨骼雄奇的身影，一陣搖晃，鐵棒深深拄進了地表的泥漿中，暗紅色的漿液順著棒身，慢慢滑落，凶威赫赫。
道天左軍，最後一道軍陣的缺口，終於被他身後湧上來的黃色浪潮淹沒了。一時間，衝過缺口的猿兵，嚎叫著向兩邊蔓延，返身向斷成兩節的道天甲士圍殺過去。
左陣天空中，低旋盤翔的數百道天騎，在喪失了數位統領後，已經潰不成形，時有奮不顧身拚死出擊，但落下去，就再沒有翱翔天際的機會。
曦相一把拉住身旁的衡念，“來不及了，你把親衛分成十人一對，盡量救助可以活下來的皇城禦衛，盡可能的給王爺留下守城的力量。”九星衛將征戰多年，手足相知，衡念如何不明白曦相的打算，敗勢已成，無力回天，在不行斷腕之策，恐怕匹馬都不能撤進關內。“二哥，我去，你留下救人，我和這頭老猴子還有賬要算。”說吧，就要催鷹而去。
不料，手臂一麻，衡念本身在第一日的黑風天刹中，與沙猿重甲對陣，受了不輕的內傷，此際不防曦相忽然出手，被封閉了半邊身子的血氣，心中急怒間，大喝，“二哥，不可啊！”
轉眼，曦相就帶著百名親隨破空離開，衝向前方的獨目巨猿，塵沙間，遙遙傳來曦相最後的叮囑，“三弟，我們九位兄妹，朵兒妹妹是帥才，其餘各有所長，你精於守城，此後正是王爺的大助，而我精通法陣，是擋住這頭凶猿的最佳人選。記住，不要管我，盡快收攏殘軍回城。必要時，寧願舍棄右陣，也要動用那兩件半神器，接應王爺進城，不可婦人之仁。”
啊，衡念雙目赤紅，舉手打出道天軍陣神紋，狂喝道：“十人一隊，執行大帥將令，一個時辰後，整軍入關。”
沙九歌看著力盡酣戰，殘肢浴血的兒郎，心頭剛剛泛起的疲累，又被他死死的壓下去。五萬豪雄，如今隻剩下不到四成，族中嗷嗷待哺的幼兒，蒼顏沉默的慈母，拚到這一刻，如若不勝，那就一起都留下吧。仰麵瞪大獨目，沐浴著越來越近的紫炎戰氣，仿佛可以聽到東武帥旗，迎風呼嘯的聲音，“東武大帝，紫鴉蘭亭，老沙這條命，就賣給你啦！”
嗖的將拄進血泥中的鐵棒拔起，奮力的又向前方行去。道天左軍的防線，完全被突破了，一隊隊的殘兵向後方敗退，偶爾有不甘心的豪勇之士，反身撲殺，瞬間就被淹沒在黃色的血腥中。
沙九歌把身邊的親衛都派了出去，拚殺到現在，大家都是再拚一口氣，誰先泄氣，誰就永無翻身之地。隻有兩名年歲蒼老的長老跟隨在他身邊，平時作為參謀的角色，這刻東武左軍中，隻要爬得動，能喘氣的都操起兵器，上陣了。
頭頂鷹啼大作，百道黑影淩空撲下。老猿冷冷一笑，早在剛才破陣的時候，就察覺有一道氣機從遠處鎖定了自己。殺到此刻，道天中軍的高手也應該到了，自己還擔心嚇走了這位敵將，把身邊的親衛都打發走了，看來自己是白擔心了，來得是條漢子。
曦相精於陣法，攻擊力是九星衛將中最弱的，知道自身的弱點，根本沒有與沙九歌對拚打算。從鷹背上躍下時，曦相環視一眼，跟隨自己南征北戰的親兵們，“各位不離不棄，曦相無以為報，王爺必然會為咱們討回公道的，殺！”百名青衣青甲的王府陣師，齊聲答諾：“西寧陣師，生死無悔。”
沙九歌隻覺得上方青光大作，目眩神迷，心中暗道不好，手中鼓起餘力，舞出一片棍影護在頭頂。嘭嘭嘭，百名陣師落地，隻發出三道聲響，原來曦相擺出的居然是西寧王府的護衛法陣，分成三個大圓圈，把沙九歌和兩隻老猿猴秘密的圍困在中間。內圈由曦相帶領，二十名修為最深，真仙級別的陣師組成，中間是三十名人仙修為的陣師，外圍是五十名凡仙修為的陣師。青光閃耀，一落地，便統統幻化出妖身，加上曦相，總共一百零一顆巨大的青木，紮根在戰場中央，把沙九歌三人圍在中間，淹沒在忽然出現的樹陣中。
兩頭年邁的老猿，不到片刻，就被纏繞過來的枝條裹住，他們狂舞手中的長刀，將身前碧色柔韌的枝條砍斷，但這種陣法的主要作用，本來就不是用來攻擊的，而是一種守護道天皇室要員的軍陣。百名陣師的修為被陣法連貫匯集，堅韌難破，任憑沙九歌三人在陣中左衝右突，一時間破碎無數枝葉，也無法衝開青氣彌漫的樹林。
突然展開的青木叢林，被圍困主帥的怒吼聲，受傷老猿的慘叫，頓時吸引了場中半數沙猿族重甲軍士的目光。沙九歌本來在族中就是威望深重，再加上這三日，陣前拚死搏殺，此刻已成為東武左軍陣前的靈魂支柱。即將大勝的時候，主帥陷陣，讓意氣風發的猿兵如何能忍，無數黃色身影，放棄追殺逃竄的道天殘兵，源源不盡，凶橫的反身撲來。一層層起伏不定的黃色巨浪，圍繞著孤島一般的青色軍陣，各自散發出最後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