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花開花落今夕何夕(3)

初春雪水豐潤,溪流有些喘急,東裏振衣血脈經絡早化作異物,心跳呼吸常人所有的一切都已離開他無數歲月。可他還有心神,此際心神示警,雙眉間真正酸麻。花溪對岸的密林中有強者來了,絕世強者,起碼不比自己弱上分毫。

東裏振衣曆經九世輪回,除了心中揚眉凡族的執念外,其他一切早已淡漠,包括生死榮辱。他現在雖是心驚,但並不恐懼,熬到今世,連這位老人也有些倦了。該來的就來吧,該麵對的誰也躲不掉。

溪畔風寒,一閃而起的紫炁卻沒有擾動半絲寒風的流向,它帶著翩翩花影落入了對岸密林間。幽暗深邃的山林突然出現了一大塊月白色的空地,那是密林地麵水汽映動月華的反光。

刹那前這裏還是一片初現青蔥的生機,紫色花影無情無息間便將這裏化作了死地。方圓五十丈的大地徹底死了,應該是說僵了,從地表直至鴻臚星深處,再無一絲生氣可在此地存留與繁衍。

沒人?竟然沒人...不可能的,剛才那股氣自己從來沒感受過,鴻臚星內還有如此強者,自己竟會不知道?既已出手,東裏振衣再無絲毫猶豫,紫炁衝出頭頂冠冕,瞳孔內燃起兩朵妖異的紫炎。他古服袍袖一展,回身麵對著空無一物的對岸,朗聲道:“尊駕何等人物,藏頭露尾也不怕辱沒了身份。”

“唉,小娃娃,我不是來見你的,我是來救你的。你說是不是,扶龍老弟?”鳳瑾依舊是一身九璃內侍的大紅袍,不同的是他眉發五官充滿了蒼冉之氣,有了一種俯視星海的威嚴,隻有為君稱帝者才有的威嚴。鴻臚星天地內,或許隻有熒惑與雪驚塵有此氣概。

東裏振衣緊緊抿著薄唇,半響後他目光離開了鳳瑾,他當然認識鳳瑾,不過卻不知道猜不透今夜出現在自己麵前的鳳瑾是誰?此人跟在鳳玄大人身側多年,為何會在今夜不再掩飾身份?他的身份,鳳玄大人知不知道?

疑問一叢一叢升起,但並不妨礙東裏振衣去相信鳳瑾所說的話語。君無戲言,東裏振衣明白得很,到了鳳瑾這種境界,一言一行當隨心意而行,做不得假的。

東裏振衣之所以不做聲,是因為鳳瑾的話讓他有了不安。扶龍是誰?他當然知道,可那個老家夥不是從來沒開過殺戒,難道真對自己動了殺機?

東裏振衣不安更甚,螳螂捕蟬,難保身後沒有黃雀,青丘蘇氏果然不是好相與的。可扶龍那個老道士到底在哪裏?想到這裏,他心神又是一顫,目光再次落在了不遠處的那塊僵死的空地上。

鳳瑾再次開口,“扶龍,你和小娃娃較什麽勁,不如我倆找地方好好敘敘,如何?”他邊說邊張開五指,對著虛空輕輕一握。四周山川地脈錚鳴,花溪流水也有一瞬間靜止無聲。

老道士丘竦的影子出現。他就站在了東裏振衣所造成的死地之上。丘竦對鳳瑾笑道:“我就知道你沒死,當年那幾位是厲害的出人意料,讓你吃了虧不假,可想要你的命,嗬嗬,那就太滑稽了。鴻策,君帝大人,好久不見了。”

東裏振衣身形顫抖,腳步後移,一退跟著再退,退了兩步才舒了舒心神。扶龍星果然對自己有了殺意,還有,鳳瑾的身份也叫他心神蕩漾。早已是傳說的人物,居然就在他身邊潛伏了悠悠歲月。

鳳瑾搖首,指了指東裏振衣,沒說話。

丘竦八字眉一提,兩撇鼠須抖了抖,方才回頭看著對岸,可嘴裏的話還是對著鳳瑾說的,“你果然不想這個小娃娃死,罷了,我隻問幾個問題,問完就讓他滾。如何?”

鳳瑾揮揮衣袖,請自便,我在前麵等你。他轉身消失在流風水汽的山林間。

老道士這時才真正看了東裏振衣幾眼,點點頭,讚道:“娃兒,你好悟性,不過你前麵已沒路了。陰瀾星氣,轉世之法,嗯這是你在瓊花會學的。還有你們夏族本族絕學紫炁靈犀訣,可老夫就不明白了,為何青木紫軒會把神蘿族的禁術靈僵玉蘿經傳授了給你?娃娃,你可否為老道士解疑?”

鴻臚星第一世,夏族與即墨氏本就是天武神朝的皇族,夏氏為後,即墨為皇。癸武與庚天降世在天武神朝,血色漫延了九世輪回。夏族與即墨氏亦頑強的生存下來,凡族最古老種姓的生存力讓所有星神都敬佩不已。

東裏振衣活到現在,心中唯一的執念,便是要為夏族在這天地穹宇間爭得一席之地。隻要心中不忘本,姓什麽又有何重要,姓程、姓葛、姓東裏....能達到目的,姓豬姓狗也不悔。

“原來前輩已知道了老夫底細,你說我前麵沒路了,卻不知前輩你可能估計,若要殺掉老夫需動用幾成修為?”東裏振衣眼內妖炎炙烈,丘竦看見對岸無數草木枯敗,花溪內有遊魚腐爛,道道無形的魂念生機朝東裏振衣衝去。

“孽障!”丘竦提在掌間的竹杖落地,頓時一方山川河嶽鎮鎖,隨即他竹杖掠起,對著東裏振衣立足出一劃。衝向東裏振衣的魂氣被定在了流風內,硬生生脫開了詭異的紫炁,又飄散回枯敗腐爛的草木生靈體內。點點靈光幻起,而後沉於九地之下。生機魂念重新回到了這一方天地中,再次等待孕育成形。

紫炁反噬,東裏振衣體表妖氣暗淡,他已化作靈僵的驅殼掉落下幾塊粉塵。

丘竦鼠須顫顫,道袍隨風動了幾下,好重的邪氣,扶龍定世訣差點要兜不住。真可惜了,老道此際有些惜才。東裏振衣所得的每一樣功法,都可以讓他問鼎至境,但他偏偏為了執念,以怨靈魂氣納入己身,強行將三種秘法混為一體。強則強已,不過已是到了末路,他的日子不多了。

丘竦沒有過河,他沉聲道:“我答應扶龍,讓你自生自滅,不過你要回答我幾個問題,怎樣?”

東裏振衣點頭,力不如人,奈何!可是這世間有些事情,不是你強就可以贏的,他麵上露出嘲色,不知道是笑自己還是在回應這丘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