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青煙問天香盡匕現（6）
冬月湖畔水波漣漣，木台上兩位老人盤膝相對。蘇天棄依依不舍咽下了最後一塊豬頭肉。對麵老道士身前是一地燒雞殘骸，丘竦葫蘆內酒盡了。
“那人手段真是厲害，翻手間就把鳳天玄逼得兵行險著，看不透！”晨曦將至，星輝黯淡，遠處湖畔燈火次第熄滅，這處隱秘木台內幽暗更甚。蘇老狐狸對著丘竦低聲嘟囔著，他掌間石壺內的仙茶也沒了。
“廢話，不要說你，我對上他也沒半分成算，當年中天...”丘竦講了半句，便頓住。
“太子這步棋，被他用盡了，老夫自愧不如。中京之亂，太子和鳳鉉鳴成了棄子，他出了流雲台會做出什麽事情，誰都沒底。師兄，你說小丫頭反應過來沒有？”
“隱門雙劍問世，她知道這個消息時，恐怕就想明白了。中京亂事最吃虧的就是凡族書院，一朝滿盤皆輸，數百年心血沒了。鳳天玄不甘心，隱門又豈能甘心，雙劍是衝著癸武來的。這丫頭小事迷糊，性子和她娘一樣守財，但大事可精明得很，應該早明白了。”說到這裏，丘竦和老狐狸耳朵一顫，停住了對話。
遠處衣袂掠風聲停在了二十步外，“老祖宗，院首大人請您回冬月院。”
“知道了！”蘇天棄五官皺起，剛才南麵那道驚天動地的劍意，加上院首此際派人相請，事情肯定是節外生枝了。
不料，得到蘇天棄答複後，來報信的青丘族人依舊躬身而立，並沒有退去。蘇老狐狸和丘竦心間咯噔一聲，兩人眼中精芒一現，真出事了。
“還有何事？”蘇天棄終是轉首，看了看遠處的報信子弟。
“額，稟臨兩位老祖，屬下自端吾堂動身時，接到城南弟子靈鵲，說是小祖宗送了三個人給您。”
啥，蘇天棄與丘竦苦笑，小丫頭不是在安素嗎，怎會到了城南？剛說起她，就來事了，今日朝陽峰不熱鬧都不行。
“人到了，讓他們直接送冬月院，我親自過問，去吧。”蘇天棄揮手打發了報信子弟，抬目盯著遠處湖麵波瀾。
待得青丘子弟遠去，老狐狸收回了目光，“師兄！”
“你先過去，進宮前見見院首，弄明白發生了何事。稍後朝陽峰上稍安勿躁，嗨，大過年的不消停。我今日在府裏，你不用擔心。”
“就這麽辦，你在家我放心。”老狐狸身形掠起，木台中餘下老道士一人盤膝獨對波瀾。丘竦腦海泛起解西川的影子，這個徒兒在某些方麵比自己還狠辣。一道水汽凝結的影子踏波而來，丘竦反掌按在身側卦幡竹竿上。
“好久不見，扶龍星！”
“熒惑，別來無恙！”
“你猜了？”
“太子！”
“哈哈哈...”
蘇青璃立在依鹿閣上方雲端，神念頃刻掃過青元樓，自家皮猴子睡得呼呼的。朵朵還成用功得緊，盤膝在精舍床笫間，六沉槍就在擱在膝前。小狐狸俏臉上滿是溫柔，直到月素心出現在身邊。
“素心姑姑，你今日把卦兒也接到府中，三個小家夥全部不許出府。”狐狸俯視著中京萬裏紅塵，目光定在了朝皇城而去的一對人馬上。
“璃兒...”月素心覺出不對，剛問了一句，便沒了狐狸身影。
九璃神朝五皇子車架過了中陽門，車內鳳鉉文麵有異色，先生今日為何會有些奇怪？南道北端坐在對麵，察覺到鳳鉉文目色閃爍。他把眼光從窗外收回，笑了，“想什麽？今日你領護衛職責，好好聽寧北鬥的意見，不要剛愎自用。”
“先生，鉉文是不明白，你為何要在今日進宮求見母親。”不知何時開始，五皇子對南道北的信任，慢慢變作了敬畏與他也說不清的依戀。這段時間，端平帝雖將他帶在身邊，言傳身教。可是，鳳鉉文心裏最在意的還是這位先生的意見。
等閑南道北是不進宮城的，先生不喜歡這個地方。終究是鳳氏皇族血脈，天性資質不俗，隱隱查到南道北今日肯定有所圖謀。先生不會害自己，母親更加不會讓自己有絲毫損傷，鳳鉉文突然有些懷念以前肆意妄為的時光，難道這就是先生所說的，欲戴皇冠必承其重的代價嗎？
“太子出來後，端寧夫人再出宮就不是很方便了。趁著這個機會，我與夫人有些話要說。你不用擔心，好好當差。殿下，你一會去蒼雲殿見到陛下後，他說什麽你都接著。”
南道北麵色平淡，鳳鉉文聽完心中一安，習慣性的點點頭。卻不知南道北心中有著一絲不忍，這個孩子終將越陷越深，逃不掉了。雲山舞昨夜的話還在他內心回蕩，“西川，明日你和我八弟一起入宮，拜托了。以後鳳鉉文這隻小麻雀就交給你了，千萬莫要令我失望。”
太子今日絕無生機，九葉山對端平帝的恨意叫解西川心裏有著不忍，對鳳鉉文不忍。雲大先生要通過鳳鉉文的手滅了鳳天玄，解西川豈能不知！好狠！
鳳鉉文要去蒼雲殿，南道北帶著一名王府侍衛在端寧閣下了車。端寧閣就在蒼雲殿峰下，夕雲殿左側，靈曲橋跨過青闌江蜿蜒在鳳磐山內的支流，南道北與夜渡弦站在靈曲橋欄，看看著緩緩江流。
“西川，你可是不認同我大哥的做法。”夜渡弦一身侍衛服飾，可也無法完全掩飾掉他眉目間那份灑脫。他知道解西川對九葉山的價值，他知道麵前這位半妖血脈的文士在大哥心中的地位，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啊！更何況是謀臣，得心應手的謀臣！
“渡弦先生，沒退路了，不是嗎？”解西川說完，旋身邁步走向不遠處的端寧閣。
端平帝四更天便離開了，端寧夫人高瑾蘭坐在妝台前，今日我高瑾蘭終於可以踏進鳳氏太廟，熬了多少年，出頭了！
一名女官來到高瑾蘭身後，躬身施禮，“夫人！”
“何事？”高瑾蘭內心瞬間糾結，難道陛下反悔了，我今日...我今日上不得朝陽峰！
“五殿下府上的南道北先生來了，想求見夫人。”女官的稟報叫高瑾蘭心頭一鬆，呼出一口大氣，隨即她又心頭拎起，皇兒...皇兒怎麽了？
“請，快請！”高瑾蘭重新審視了鏡麵內的妝容，目光一定後起身向外殿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