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冬月天武長袖善舞(3)

蘇青璃眼中閃爍著野火一樣的光焰,她的小手陷進了身下天駝絨的溫暖內,五指緩緩滑動,感受著細膩的柔順。雛鳳清鳴啾啾有聲,終於可以有機會以自己的意誌來把一把這四國天地的脈絡。

多羅讓狐狸眼中的光芒灼得心驚肉跳,老漢終於看清楚,這個女子早已具備了與其地位相符的心態。連騰草原,塔勒湖畔哭鼻子的小丫頭再也回不來了。他有些心疼,更多是欣慰,但多羅還要試一試,對麵的女子要走向何方。

“娃兒,你變多了。我方才還以為你會為了那位嚴二公子伸手呢,不錯,老爹我這次回去後或許再也不會進京了咯。上次你說的對,老了就要服老,該傳下去就傳下去吧,這把老骨頭也該還給西陸大漠的風沙了。”多羅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在盤中捏了兩顆花生米,丟在了嘴裏。

狐狸怔怔的看著明媚的燈火,好一會才俏皮的眨巴了幾下眼睛,算是回應老漢剛才的感慨。她整個人都嵌進了背後寬大的靠枕內,語氣更是慵懶,“老爹爹,西陸雖風寒夜冷,但是在這個世道,或許真的比其餘三國要清淨省心。我知道你是有些心疼璃兒,不用擔心,我想的很明白。既然到了如此地步,那就隻有接著。嚴嵩是您安排的吧,他這個書生沒人幫忙,今夜怎能見著我的麵。這世道,有時候正理是沒人在乎的,要歪著走。有些東西我是近來才明白。同樣一片大地上,從泥土中破繭而出的,有些注定是小草,有些注定要長成參天大樹。小草和大樹之間,它們的眼光與見解,永遠不可能一樣。年輕時候,對一切充滿的驚喜和懷疑。現在,如果還分不清什麽是幻想,什麽是理想,什麽是現實的話,那就真的很麻煩了。你說是不是?”

哈哈,多羅咧嘴,嚴嵩的事情他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因為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件事的結果,老漢很滿意。

“老爹爹,你雖然不是程家的人,但與我外祖父的交情卻非同小可啊。您不是問我今夜來這喝酒的原因嘛,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我想和您好好說說話。老爹,我外祖父他對現在的局勢有什麽看法?”狐狸妖目眯起,長長的睫毛下精芒隱露。

多羅對桌麵的東西再也沒了興趣,兩手扶在膝蓋上,抬頭看著對麵的白衣人兒,“唉,老漢是哪裏讓你覺得會有這種見識,你外祖父怎會與我討論這些事情?”

“璃兒在道門秋窗台養成了一個好習慣,喜歡上看書,書裏麵的東西真的很有趣。道門弟子遍布天下,他們見到什麽有趣的事兒都會錄下。我在一本弟子的遊記中發現,八百年前西陸大漠就出現了一股奇怪的隊伍,馬幫。為什麽說奇怪呢,因為他們不是平常部落間交換貨物的隊伍,組織十分嚴密,不是什麽人都可以參進去的。這些人的人數不清楚,但那本遊記上記載了馬幫頭領的特色,老爹爹,你腰間的那把彎刀可是值錢的很。一個門派,一個家族,傳承八百年的也不多見,就不要說一個西陸大漠上的馬幫了。我在想,如果背後沒有特殊目的,沒有特殊的勢力在支持,這樣一個清苦的職業怎會有如此強的生命力和傳承。在我從西陸遊曆回來後,九璃與古神宗做起了交易。這股縱橫大漠的勢力,無聲無息的歸附在了程氏門下。老爹,您不要跟璃兒說,你是那時才認識我外祖父的。而且,我又猜了猜,你為何要樂此不疲的堅持著這個高危的行當?馬幫嗎,走南串北,在有了我青丘一族的招牌後,連東疆妖族也擋不住你們的足跡了。多羅爹爹,你們到底在西陸找啥?”

狐狸的言語讓多羅的眉頭攥起,蘇青璃也沒等老漢接話,自顧自的順著往下說去,“嗯,其實這事不是我今夜來的目的。老爹,你知道我在魏靈城住過一段時間,你每次到來,和程家老爺子以及我外祖父都是徹夜通宵有聊不完的話題。這次西北來的人是你,或許別人會覺得程家的姿態很一般,但璃兒不是。我隻想知道外祖父他們對局勢的看法而已,您就不能給個實話?”

多羅用力拍打著膝蓋,想了一會,點頭,“好,娃兒你想聽,老爹就說說。九璃太繁華了,得天獨厚的讓人眼紅。來之前,我和你外祖父聊起過現在局麵,九璃該亂了。”

小狐狸最近聽這種論調聽得耳朵都起了繭子,可她發現多羅的話語內,或許藏著自己從沒思考過的角度。狐狸沒出聲,隻是給多羅到了杯酒。

“九璃朝建國千年,除了開國之戰和十年前的刀兵之禍,哪裏還有什麽兵禍?當代九璃神皇,老漢觀他就不是個能安分的主。帝皇功業無非就是文治武功,這個在亂世易得,可是在太平盛世要想有所建樹,就不是那麽容易了。太平盛世靡靡之音漸起,沉苛,積弊,貪腐等等都沉寂在深不可測的民間。方方麵麵都有了自己的規矩,就像一個不能觸底的泥潭,上位者深陷其中動彈不得。帝王想要貫徹自己的意誌,想要有所建樹,就必須把整個局勢給推起來。這或許就是當今這個局麵出現的根本原因。鳳天玄動的還是晚了,如若是十年前,他能狠下心拚著打爛半壁江山,將南海幽龍抹去,那此時九璃可能真能問一問鼎在何方嘍。”

多羅話裏的一些內容讓狐狸眼中一亮,她坐起身子,輕言道:“老爹,璃兒想用自己的方式踏一踏這天下四國的局麵。我想你幫我做件事。請您親自跑一趟,去馬庫洛峽穀那邊找天燭雲帆。讓他把這封信交給古神宗那位新任的掌教大人,或者是交給大尊者也行。你再幫我帶句話過去,叫他們老老實實,恭恭敬敬的,把我家容容送回來。”

一個以狐狸貼身印鑒封口的木匣子,放在了多羅麵前。小狐狸微微笑了,她伸出食指,沾著烈酒在桌麵寫了一行文字。多羅麵現驚色,不等他瞪大雙眼想再次確認一下,狐狸已將桌麵的酒跡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