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魂守青麟夜話妖凡（3）
冷月當頭，三人身邊躺著死不瞑目的賀大公子，篝火啪啪啪的響著。
“您是說要收我為關門弟子，鍾伯伯，我沒有理解錯吧？”蘇青璃腦子在這幾日屢收刺激，但還是轉得蠻快的。
“不是，我何德何能可以收您為弟子，小閣主想多了。我隻是希望，你能聽聽將去之人的一家之言，日後若有一二受用，也是我鍾淡酒的功德，不知您是否願意聽一聽？”
好吧，想多了。天大地大求死的最大，想說啥，我今晚都接著。小狐狸肯定的點點頭，然後直愣愣的看著鍾淡酒。真不好意思，狐狸有些犯困了，三日三夜的趕路，昨日還沒睡好。玄境高人也有累的時候。更何況，這幾日屢受刺激，更可恨的是蘇觀容這個家夥，居然能瞞過倆人的血盟，潛行一側自己卻沒有發覺，這個秘密一定要找出來！蘇青璃最在意的原來是這事。
盡人事聽天命吧，師傅，淡酒要去了。鍾淡酒仰望天際，好久才開口。“現今天下妖凡兩族最是興盛，兩族人口占了天下四國的七成。而且這七成裏麵，凡族要占六成。國與家最看重的是什麽，人口與傳承。老夫短短一生，除了九葉神人，就沒聽說過有年過萬載的仙家。那麽後人，就是現今天下各族最看重的資源。為何凡族，在體魄與壽命都不如妖族的情況下，能繁衍至今，越來越興旺，底蘊越來越雄厚，你想過沒有？”
夜風吹拂著城頭斷壁殘瓦，遠處傳來蘿兒的笑聲，小狐狸鄭重的搖頭，心裏冒出一個想法，是因為能生養嗎？隨即搖頭，凡族能生，能勝過鬼鼠一族嗎？他們還不是無聲無息的消散在天地間。她無法推斷鍾淡酒要說什麽，但這絕不是將死之人的胡言亂語，這是言之灼灼的一派授學傳解，老人真的想告訴自己一些事情。師者為大，蘇青璃起身躬身敬拜，然後老老實實坐在了鍾淡酒麵前。
“問題就出在傳承上麵。凡族傳承從天地初開就延續了下來，靠的是什麽？有多少赫赫一時的妖界大族，消逝在天地變幻中，全是因為派係之爭嗎？不見得吧。我們凡族靠著一點一滴的傳承積累，就算在最黑暗的世代，我們憑借這先輩的知識，也能像野草一樣掙紮求存。沒有奇功妙法，我們就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一代一代的去摸索。力不如人，我們就吸取著前人的經驗，在狹縫中開山找路。這些知識，這些能讓後人明白的的知識，才是凡族能屹立天下的資本。這些資本是怎麽來的？這些知識為何能不湮滅在浩劫中，你想想？”
鍾淡酒看著蘇青璃尊師重道的態度，老懷欣慰，這時真有些啟迪弟子的心意。良質美才，自古就被先賢視之重於生命。因為這是他們思想的延續。
“是因為秘籍嗎？凡族的秘籍浩如煙海，我小時候也奇怪，為什麽你們會有這麽多流傳下來的典籍？”
“差一點，你沒有說到點子上。”一問一答，一老一少，該是何等樂事。良師遇到璞玉，蘇青璃在鍾淡酒臨行之際，終是定了這段忘年之交。連蘇觀容此時也側目，皺眉考慮著什麽。
“一個種族表達心意的模式，總是從動作加上聲音，最後大部分又定格於聲音。很多種族沒有注意這個問題，將文字和語言一同發展起來。這裏就出問題了，語言運用三十到五十載就是一變，往往在流傳下來的文典中，口語和文法混淆了。你讓蘇天棄去讀，十萬年前青丘一脈留下來的典籍，你看他能不能明白，就算最終能明白，那要花多少的時間去研究？這世上能出多少個，你家老祖宗一樣的人物啊。所以，妖族的傳承不是沒有，是傳下來的典籍有很大一部分沒人能懂，慢慢的就被後輩丟棄了。”
鍾淡酒抿了口芊芊，此刻蘇觀容開口了，“先生若果能加入青丘為臣，觀容視你為兄。”這是蘇觀容首次正視鍾淡酒此人。不過，這一刻鍾淡酒眉毛也沒抬，將蘇觀容視如無物。我輩自有風骨，無關生死。
“我輩某位先賢，無聲中做了件動地驚天之事，為我凡族立下了一顆萬世不拔的基石。他在一位神女的協助下，將語言化為文字，又將文法書寫分離出來，定下了代代相傳的規則。璃兒，你們蘇家藏書冠絕九璃，你難道沒有發現，你隻要學會了凡族文字，就算是萬載前的典籍，也能閱讀無誤字理清晰。”
蘇青璃恍然，道理明明就在書中。一聲璃兒，讓小狐狸雙目紅了。鍾淡酒拿起蘿兒給的杏桃咬著，他笑了笑，“這個好，餅子太幹了。”
“先生吃的好，又有何難！”小狐狸的清音傳到青木天蘿耳中，果子！姐姐的聲音不對，蘿兒遙望這裏幾眼，拍拍大憨腦袋，三人沒入夜色的群山中。
“你靜心，聽我說完。我族的積累已逐漸至頂峰，元氣也慢慢恢複，傳承已到了生生不滅的境地，妖族贏不了的。現在雖是仍力不如人，但誰人也無能再行浩劫之事。天地蒼然，兩族的血已經流得夠多了。為何不能求同存異，真的要玉石俱焚嗎？你把我的話傳給蘇天棄，讓他好自為之吧。至於陛下，就不要多費口舌了。鳳天玄看似維護我們凡族，其實他心裏隻有自己，大禍將至希望在你們身上。但一日為臣，當誓死忠君報國，我是個不忠不義之臣，有何麵目回去。”
鍾淡酒猛灌了一口芊芊，咳咳咳，喘息得有些異常。“我是中京安素宮弟子，不得修道求仙，但肩負薪火相傳的道義。那位協助我族先賢的神女，留了本秘典在安素宮內。此乃我安素宮道家絕密，你們不可告知外人。相傳，她與你一樣白衣霓裳，神姿如畫。璃兒，回京後，多去安素宮看看書，就看你的緣法了。這麵玉佩是我派傳承的書符，老夫沒什麽可留給你的，當做個紀念吧！收好！哈哈，穹宇變換，星主改朝換代，誰人能離得開，我道家撥亂反正的奧義！”
一塊巴掌大的白玉配飾，已不知傳承了多久。正麵人像的雕刻，麵目早已模糊，但背後九對白色的羽翼，還是栩栩如生。玉符背麵，兩個凡族文字，書符。
鍾淡酒好像不勝酒力，悠悠垂下了頭顱。小狐狸心神一震，伸手向他肩膀扶去。蘇觀容按住了她的動作，搖搖頭。
“姐姐，果子來了！”蘿兒捧著一兜子杏桃，遞到小狐狸麵前，姐姐哭了。
九璃青麟洲，一文一武，魂守疆土！
一道細細的白光，從鍾淡酒身上直升天際。這道光，讓諸天群星閃爍了一下，春秋星歸位。大世將開，最後的博弈攪動著天下風雲。（第二卷完，下一卷：中京問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