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江山如夢鐵騎流風(3)

解西川與酒夢燭立在星海下,看著前溏四城街道的繁華燈火,被驚散起一處處漣漪。四隊人數上千的騎兵,領頭的帝甲禦衛已顧不上,今夜是前溏的特殊節日,在大道中央提起了馬速,勁風打翻了一盞盞,懸掛在路邊店鋪門外的燈火。

四隊精騎衝出前溏四麵城門,而後散作八隊,向延心鎮,北巢村,年馬村,水鹿原,豐雨林,蒲河村,彩石灣八處奔去。無數商家跺腳痛罵,抱怨聲傳遍前溏。

“西川,我們挑這個日子是不是有些殃及池魚。那邊的首尾都處理幹淨沒有?”酒夢燭在九葉神人中最為俠義,換句話說,就是心腸軟。

“該留的三日前就撤走了,至於不該留的,連灰他們都摸不著。所有線索全部都扣在了金氏頭上,三先生您可安心。西川也不是好殺之人。至於些許連帶的損失,給青林的小嫂子收收民心也好。”解西川沒半點愧疚,兩全其美的事情,他從來就沒見過,況且日後惜雀樓出麵,安撫各路行當把頭,也算是朱卦兒入世的彩頭。

“都是些塵世中迷迷糊糊掙紮求存的生靈,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三先生,您現在就心有不忍,那這趟中京之行,可是要勞心了。不是西川誇口,蘇劍他對廟堂的走棋自是得心應手,不過說到生意,嗬嗬。一國一朝若想長治久安,除了兵甲戰騎吏治以外,拚的就是人口與資源。九璃的整盤國力,在於偏布城池鄉鎮的八十六個商會,每個商會旗下領著數十至數百的行會,而每個行會統帥管理著數百家行當。上麵的勢力瓜分了,九洲一百一十二城以及所有鄉間村鎮,台麵與台底的所有生意。把九璃資源層層落下,有條不紊分配到所有人手中,又從他們手上回收著可持續發展的人力物力。這些商會行會的精英階層,又和九璃廟堂諸君大家氏族,有著不可分割的利益關係。亂不得啊,一根線斷了就是滔天的大禍。就像軍隊一樣,誰是前鋒,誰是中軍,誰來負責後勤,您說如果兵找不到將,而又沒了糧餉,會發生什麽事情?”解西川身上的鎮靈符是歸凡,廢去了他全身修為,就因為如此他才能改名換姓,冒充凡族奪了十年前煆天大比的名次,一路官至前溏城守。此時靠著酒夢燭的仙氣才能屹立晴空,一身城守官服,也無法遮掩他目中飛揚的戰意。

“原來你進京的目標,是禦世台台主嚴九書。也對,把此人拿下更勝於奪取一個青麟洲。不過,嚴家的女娃娃叫什麽來的,嚴夕菡對吧。當年你離京的時候,她還悄悄送了個什麽貼身的事物給你,唉,西川,聽我一句,莫要太過了!”說著,酒夢燭習慣性的摸向腰間的大紅葫蘆。

解西川冷笑,剛要張口,身後水軍大營遙遙傳來一聲怒喝,成了!倆人相視一笑,就斷開了話題,隨風輕然消逝在空中。

青林宴設在青林道脈之中,這是雲山舞六千年前,親手為朱道兒設下的藏身保命之處,卻不料心上人悲天憐人,心氣高絕致死都不曾逃避。

芥子須彌仙家手段,你聽得到看得到,但不經主人家邀請,肯定摸不到。此時青林閣前的花廊下,擺著四張長案,三葷一素,桌麵菜色全然一樣。不同的是酒觴,正中間和左下方的桌麵上,那兩隻可盛三斤烈酒的巨觴,真有些嚇人。

小狐狸自坐下後,眼睛就被兩名前輩高人的酒量嚇直了。還好,主人家專門關照了,她麵前的白玉觴隻是半斤的量。可她一時沒發覺,其實酒也不同。雲山舞與朱卦兒那桌以及左麵下方那桌,用的是芊芊,而朵朵與她喝的是鳳露天霜。

古山朵朵發揮著西陸古山天豺,對食物特有的態度,桌麵上的碟子到現在已更新的三輪,小姑娘還是一副意猶未盡的神態。她對麵的老者,看著這位一點也不見外的小客人,哈哈一笑,又是一觴芊芊下肚。此人須發虯結,色澤玄紫,有些像重晴鳥嘴唇的顏采。老人目光半垂,兩邊顴骨寬厚,前額凸出下頜卻是圓潤。好酒之人一般鼻頭紅潤,他卻是個塌鼻梁,鼻尖越喝越青。但就算如此偏下的容貌,也隱藏不住其雄奇的身形與隱隱威淩之氣。

“穹戰老弟,莫要獨飲,芊芊隻剩最後這一壇子了。”雲山舞當仁不讓的坐在了朱卦兒身邊,一隻小手按在他金褐色的指腕上,小姑娘不樂意了,沒有姑娘家喜歡自己身邊人如此牛飲。右手邊的蘇青璃聽得雙耳一動,竟然是冷酒芊芊,怪不得聞不到絲毫酒香,她還以為雲山舞照顧卦兒,喝的是度數很低的冰釀。

穹戰可不心疼,乘著空隙又是半觴,一抹嘴角,“雲大仙人,我們三兄弟於玄龜一脈,自是稱尊道祖,但在你麵前就是娃娃輩也算不上,你就不要辜負卦兒的美意,留多點就給我這個後輩吧。”

“哈哈哈,道兒今日我真的欣喜,絕對不會對著青天畫圈圈的,哈哈!”雲山舞滿目柔情,不忍貼在腕間的小手失望,隨著那道柔柔的暖意慢慢放下了巨觴。

朱卦兒眉目一暗,輕輕垂首,“你說我是卦兒,還是道兒,你說如果我中京的族人會怎麽看...你說....”,女子今夜情竇靈啟,到此處柔腸千轉,滿腹心事。

“無論是道兒還是卦兒,六千年了,你還是回來了,終於沒讓我扼腕。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們一起創的那一曲刀舞,星海芊芊?”

“是我想多了,芊芊芊芊,焰璃無仙,青林問雨,星落大天。我舞給你看,這次可不許打錯拍子,並且要即興賦詩一首,嘻嘻!”朱卦兒今夜已換上一身紅妝,身影還在半空,十指青蔥就向著青林閣內堂招揚。

內堂珠光下,正中央的桌案上,供奉著一把如同遠山眉黛般的戰刀,錚錚清吟,喜悅之意已無法按抑。這把刀是朱道兒的貼身佩刀,沉寂在此六千年了。

紅芒裂天,朱衣橫旋,小狐狸仿若聽見了咧咧旌旗之聲。雲山舞大笑,執起一根青玉筷子,嘭敲在巨觴上,一拍一拍,跟著佳人的舞姿。到後,拍子越來越快,刀氣噌噌噌讓叢叢青竹彎下了耿直的腰板。

雲山舞一捋長須,開聲高唱,戰氣芊芊,馨香酒意,詠和風;梨花碧影,如錦寂寞,春如夢。浮世流年,煙雨今生,笑妖紅;月闌中夜,香寒未逐,人已空。青林作畫,於傳千古,傲蒼穹;難道真要,平原落葉,青絲華年,萬軍陣前,持刀斬旗,問誰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