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繼位之前(二)

靈樞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進來。”慢慢放開玉鼎,雲珠收回元神,閃身出了空間,隨著修為的加深,她對於空間的控製也慢慢心隨意轉,功能細化精化,即便人在空間裏修煉,空間外的聲音和景象也是了然於心。

她現在萬分慶幸當初自己的謹慎之舉,雍正賜給她的那個奇怪的玉鼎,在她學過陣法禁製之後也沒有冒冒然去觸動它,反而用元神蘊養著……事實證明,在對待這些未知之物,上古的東西好是好,危險性卻比現代的那些核武器還要恐怖。

現在,她已隱隱能感受到封印在裏麵的強大能量,那種能量不是她最為熟悉的靈氣,它更接近洪荒初開時的某種渾厚氣息,一旦釋放開來,不是當初她一個初修者能擋得住的。

而她幾番體悟玉蘭樹的生命烙印,自以為對陣法禁製精深也不過是錯覺,事實上,她的這點認識相比起上古的大陣諸如周天星鬥大陣、十二都天神煞大陣、三才無量陣、混元河洛大陣……隻是皮毛。

修煉之途漫漫無邊,雖然她抱著緩緩前行享受生命的心態,可一路走來,卻是險境處處,修行途中常常會不知不覺被自身修為的提升、能力的進展迷惑,自得自大,一不小心陷進去就會招來毀滅的危險……

“事情辦成了?”自從弘曆前往關外盛京大祭祖陵,熹貴妃與乾西二所後宅的女人似乎感應到了什麽一般,安份隨時,言行謹慎,態度也更加地和善體貼。

不得不說,雍正十六年的這個春節雲珠過得輕鬆無比,特別是上元節過後弘曆又奉命代祭太廟。

祭祖陵、祭太廟、祭天還有祭拜泰山,這些都是皇權的象征,祭拜者不是皇帝就是皇權的接替者,這樣的寓意,難免不讓後宮中人多想。

熹貴妃自孝敬皇後薨逝便為後宮第一人,無論是其在宮中的位份或是她所出的皇四子弘曆的本身爵位是皇子最高是聖心所屬大統繼承者,都使得後宮嬪妃不敢攖其鋒芒,但這樣明晃晃地派皇四子弘曆親往祭拜祖陵和太廟相當於將“聖意所屬”變成了“昭布天下”,怎不令後宮嬪妃心中惶然,皇上這是什麽意思?

雖說皇帝因手臂受傷中毒,所以讓寶親王弘曆總理朝政、代批奏折,可皇帝的身體還是很健康的,至少再活個十年八年沒問題,怎麽就讓權勢已經很大的寶親王祭祖又祭太廟呢,這是想封太子還是想捧殺?聖祖時的廢太子一事可還時不時地攪動著前朝後宮的神經呢,不然顧嬪也不會在懷著皇九子時冀望那麽大了。

熹貴妃鈕祜祿氏在康熙六十年、六十一年的時候也經曆過當今被聖祖爺派前祭拜祖陵、太廟和祭天大禮,知道這代表了什麽,心中狂喜的同時也如同其他人想的那樣憂慮著,如果皇帝的龍體有恙下這樣的旨那是十拿九穩,可現在的皇上身體真的是太健康了,除了右臂拿不得太久的筆,那身子骨簡直比他在潛邸時還強健!

她隻能加倍地勤勉,寬待後宮嬪妃,生怕被人尋到一絲錯漏,全了心中那可怕的猜測。

“是,話已經傳入顧嬪耳中。”靈樞低聲答道,她明白主子為什麽要將九皇子出生便手指殘缺的原因透露給顧嬪知曉,無非是挑撥她去對付熹貴妃。別看熹貴妃目前對後宮嬪妃對主子和靄得跟觀音娘娘似的,等她成了聖母皇太後,第一個要打壓的肯定是主子,從她之前幾次三番塞女人進乾西二所分主子的寵就能看出了,那個是權欲心極重的,隻有後宮勢力分據才能顯出她這個聖母皇太後的威赫來,而不是單單隻是一個榮養的太後。

“嗯,宮中各殿的人手可調整好了?”

“都已經調到了不起眼的位置上去了,圓明園和暢春園也依主子的吩咐安插了人手,隻熹貴妃那兒的人手沒動,謙貴人還有顧嬪那兒的人手也還留著。”隻裕妃那兒除了原先身邊侍候的,其他人也慢慢地撤了下來,想到去年和郡王和溫貝勒出宮建府的事靈樞心中一動,從主子近一年的行事的說話裏,這後宮各殿的主位是沒什麽值得關注的了,難道皇上真的要禪位?!

那,主子豈不是就要母儀天下了?!靈樞盡管早有心理準備,一時也心中激動起來,白玉似的臉上隱隱起了潮紅,氣息也不穩。

雲珠立即察覺,瞄了她一眼,淡道:“時間很充裕,你告訴下麵的人慢慢來,從穩從靜,千萬不要引起別人的注意。”

“是。”

“下去吧。”烏喇那拉氏和高氏等人也很“激動”吧,很快就要成為新帝的嬪妃了,各宮的人手,等著她們去“收服”呢。

除了皇帝,麵對弘曆主持一係列祭典最為淡定之人可能就是雲珠了,隻有她心中清楚,以雍正身懷龍氣,他在位時間十三年,從弘曆身上轉嫁三年,合在一起十六年,時間已經到了。盡管他的身體這些年被調理得很好,可天數人力所定,冥冥之中他也會產生退位的想法。

本來雲珠也想過再讓他多當幾年皇帝,可一來弘曆這兩年總理朝政表現不錯,雍正再抓政權的話父子兩個一進一退,心中難保生出什麽想法,再讓人一挑唆難免傷了父子感情,再生出波瀾來可就不美了;再者,雍正在位時間長了,弘曆更長,輪到永璉的時候哪還有什麽精力,隻能分攤分攤,讓他們提前讓賢了……

她從來便不是什麽聖母人物,為了她的兒子,為了她安穩的未來生活,沒什麽不能算計的。

而且,有個身體健康的太上皇看著,皇帝也不算擁有絕對的權力,就算腦殘了也有人治。

想到這裏,她揮退了靈樞,興致勃勃地放出精神力,看永和宮顧嬪主仆對她設的局做什麽樣的反應。

珊瑚一路匆匆進了永和宮主殿,穿過雕花隔扇進了東次間。

“莽莽撞撞的,小心吵了小阿哥。”琥珀攔了她一下,珊瑚一把推開她,撲跪在地,珠淚盈眶:“主子,主子,您可要為九阿哥報仇啊!”

顧嬪從榻上站了起來,娥眉緊蹙:“九阿哥好好的,你哭什——”難道?似是想到了什麽,她端柔圓潤的臉變得煞白。

因大清與沙俄大戰,朝中人手有些緊,她這段時間表現得溫恭賢良,再加上父親顧琮嫻於政事又頗有才幹,皇上這才奪情起複,命協辦吏部尚書事。她恭為宮中嬪妃不好出宮道賀便派了自己心腹女官珊瑚前往府中賞賜,也讓伊爾根覺羅一族知道,自己在宮中還顧念庇護著族人,壯大了族人勢力……可珊瑚這副模樣回來,不歡喜有榮而是眼含憤恨,想必是這一趟出宮聽到了什麽關於自己和兒子的事了!

兒子好好的在自己身邊熟睡,她卻喊著報仇,這其中的緣故她一聽便知,成了她的心病,讓她想起來便怨恨不已的事隻有一樁,那是她兒子注定與大位錯過的根源——身有殘疾。

“是不是,那件事有結果了?”她不自覺地挺直了腰,眼眸微眯地出聲問道。經過了最難捱的最初時光,她接受了木已成舟的事實,幾番暗中查探又沒有實據,隻得按下心中不甘,為了自己為了兒子,強顏歡笑地麵對宮中眾人的道賀,向貴妃鈕祜祿氏低頭,向皇上請罪,小心侍奉,博取那除了皇位外最高品級的親王帽子。

珊瑚雙手拳緊,眼中射出憤恨的光芒,咬牙道:“奴婢奉主子的恩典出宮回府恭賀,一路倒也平順,兩位側夫人待奴婢也是恭敬有禮……隻奴婢身份不同,沒與後院進宴的夫人們同坐,隻吃了府中特備的膳食便起身回宮,卻在穿過花園時聽到花樹後頭有人在低聲說話,說、說——”

“說什麽?”

“說、說什麽怪不到主子頭上,誰會知道保胎藥也會導致嬰兒殘疾……”在顧嬪噬人的目光下,珊瑚的話幾乎說不下去。

這話聽著就有前文,以此推之,想必之前說的不是什麽好話,然此刻顧嬪也沒心情追問了,她已被這句話驚呆了,自孩子出生她心中雖隱隱有些猜測,但查無實據,沒想到在這當兒又爆出了□,就在皇上頻頻派弘曆行祭祀大典的敏感時候……

顧嬪並不是無知的女子,相反,她出身世家大族,血統高貴,聽了這話心中立即懷疑有人故意布局引她與熹貴妃發生衝突,理智倒是壓過了心中掩埋已久的怨恨不甘。

“還有呢?”一旁的琥珀連聲追問,“那人還說什麽了?她們是誰?”

“聽聲音很陌生,應該是上門恭賀的夫人裏頭的,因宴席是側夫人方佳氏主持,奴婢又急於回宮,也不好打聽到底出自誰的口中。”珊瑚伏首說著。

顧嬪是正室嫡出的姑娘,在府中身份高貴,向來與父親顧琮的兩位側夫人不怎麽親近,珊瑚和琥珀做為她的貼身大丫環自然也與之不相合,這導致了顧琮嫡妻佟佳氏去世後她對娘家內宅影響力大幅下降。

顧嬪對這種情況心知肚明,鬱悶,卻也無可奈何。因著祖父去世,兩年後父親有續娶之義,到時自己還不知會有個什麽樣出身、性情的繼母呢,這娘家自己以後還能不能得到全力支持……真得另說了。

珊瑚見主子沉默不語,便又繼續說道:“當時隻聽著另一位夫人訝道‘太可怕了,以後這保胎藥誰還敢亂吃’,原來那位夫人又笑著安撫她‘可別成了驚弓之鳥了,那藥方裏雖有一兩樣藥有那個效果,可量定是輕的,不然多少孕婦早出事了,宮中也不可能查不出來,可見還有別的手段輔助著’,另一位夫人又問‘姐姐可要告訴我,以後我也好防著’,原來那位取笑道‘你都這把年紀了,還防什麽’,另一位夫人便道‘我是不怕,可我還有媳婦和女兒呢’,原來那位夫人便歎‘說的也是。我猜這可能是某種香料吧,至於具體哪些我也不清楚,畢竟這樣的事我也是小時候聽一漢人嬤嬤提起,並沒刻意去記。’另一位夫人接口道‘可惜了,若是九阿哥沒事,說不準伊爾根覺羅家還能成為後族呢’‘可惜什麽,說不得這是好事,若存了那個心去爭,還不知什麽下場,別忘了四阿哥羽翼已豐,九阿哥卻才剛出生,差距太大了’……

奴婢當時真恨不得當場跳出來問個清楚,隻是想想這事沒憑沒據的,攪弄開來並不能幫到主子不說還會丟了老爺的麵子,因此硬忍了下來,匆匆離開。”

久久,顧嬪才幽幽說道:“你做得對。”

這話一說開琥珀的腦筋便如被什麽點化開般,恍然大悟之際又麵如死灰:“都是奴婢不好,以前一味想著方子確實是出自《古今醫統大全》中養血安胎用的‘泰山磐石散’,卻不曾想那些藥材與其他的吃食香料相輔還能有導致、導致——”

“別說了!”錢嬤嬤端著上賜的冰鎮荔枝走了進來,將果盤放到幾麵上,躬身對顧嬪道:“主子,事情再追究下去又能如何,目前緊要的是養好小阿哥,抓緊機會再承寵。”自從九阿哥出生,皇上雖有來永和宮探望侍也翻了主子的綠頭牌,可事後都會賜下蕪子湯,這是頗讓人憂慮的事。

“難道就這麽白白任鈕祜祿氏作踐?!”這口氣她怎麽咽得下啊。瞄了眼榻上小嘴微張深睡的弘暊,顧嬪眼睛發紅。即便慢了鈕祜祿氏二十年,可她出身高貴,又育有一子一女, 本有機會一爭的……

“那就要看主子是要報仇還是要趁機博取皇上的憐惜再懷一個小阿哥了。”

“嬤嬤是說將此事透露與皇上知曉?”顧嬪醒悟過來。

“對,還要假借他人之手。主子隻需在皇上麵前表現出對小阿哥的慈母之心即可。”錢嬤嬤其實也知道,就算主子再生一個小阿哥也不能跟大權在握的寶親王抗衡了,隻是多一個阿哥畢竟多一分保障。“主子若想報仇,就不能教皇上知曉此事,否則,皇上必會懷疑。”

可教她看著熹貴妃就這麽順順利利地登上聖母皇太後的寶座她也不甘心啊!伸手摸上小腹,就算她想承寵再生一個,也沒那麽容易……

顧嬪陷入兩難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