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夢繞瑤池(孝賢皇後同人)

111、弓刀(下)

“娘娘,四阿哥來了!”秦嬤嬤進來稟道。

“哎喲,這才下了朝吧,四阿哥這麽快就到了,可見是心念著貴妃娘娘呢。”李貴人趕著拍了一馬屁。

這念著誰還不知道呢。寧嬪笑吟吟地瞅了一眼雲珠,“跟四福晉約好了吧?”

雲珠大大方方道:“自是說好了的,額娘的千秋節,為人兒子媳婦的怎能不慎重。”

熹貴妃臉上的歡喜又深了些,也不理這話茬逕自對秦嬤嬤道:“快讓四阿哥進來,都是自家人,拘什麽禮。”

弘曆近幾年身上皇子威儀日重,合身的鬆青色鑲黑貂毛邊錦袍包裹著他頎長的身體,俊逸的臉龐經過時間的淬煉線條越發顯得剛毅起來,狹長的眼眸深邃如淵……尊貴優雅沉穩處是越來越像皇上了,除此,他身上更有著令女子喜歡著迷的氣宇軒昂,那是一個男子處於最有力量年齡段的體現。

富察.芙靈阿幾人臉上不約而同地浮起桃色紅暈,連蘇寶柔也是眼中閃過迷戀的羞意。

“兒子給額娘請安。”

“來額娘這裏還這麽多禮做什麽,春蕙,快扶四阿哥起來!”雖然兒子一進門就給自己行禮,可眼力尚好又全心關注著兒子的熹貴妃還是沒有漏掉他瞬間從雲珠身上收回的眼神,第一眼,他關注的竟是富察.雲珠嗬,果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麽。

寧嬪李貴人等人也不好再待下去了,給四阿哥行禮後便告了退。

熹貴妃自不會多留,讓秦嬤嬤和夏荷送了她們出去,便親自走下來拉著弘曆的手微笑道:“今天可還有差事?沒有的話陪額娘用晚膳吧。”一邊又轉頭吩咐道:“春蕙,去沏杯熱茶來給四阿哥暖暖身子,不,還是奶茶好了,空著肚子不宜飲茶,免得把腸胃熬壞了。”

平日在乾清宮是少不了點心的,不過上朝就不同了,就算是皇帝也沒有那時吃東西的。今天又討論一番河道水利的整治進度,效果沒出來,庫銀卻大量地投入,不少大臣開始反對這樣無限製地支出,有的則堅持不能中途放棄,辯論失了依據,有些陷入膠著狀態。所以這時候,他確實感到有些口渴和腹中空空。

“什麽事也沒陪額娘用膳重要,本來就打定主意今天賴在額娘這兒不走的了。”雲珠默契地上前跟弘曆一起扶著她走向次間,一起坐到炕榻上。

接下來的時間,弘曆講他在外頭的一些有趣見聞,逗得熹貴妃頻頻發笑,雲珠則是不時地給這娘倆遞茶端點心,然後,不失時機地在弘曆說到某處時便道哪日哪時送給熹貴妃的瓷器或織毯、繡品、吃食就是爺托送回來的特產……

一下子,連熹貴妃都覺得兒子孝順極了,時時不忘自己。氣氛越發顯得融洽,喜悅。

弘曆才發現,原來自己不在的時候雲珠是時刻都沒忘了孝順自己的額娘啊,什麽都緊著承乾宮送,可歎額娘卻無視她這番心意。也不想想他出門是辦差的,怎麽可能到了地兒花時間去逛街買特產孝敬於他來講隻有生育之恩的額娘?一些東西也不過是吩咐下人去買,自己關注也隻是雲珠喜歡的稀罕植物種籽幼苗……不過他倒是記得其中有幾樣吃的是傅恒笑著說要買給姐姐試試看好不好吃,想來收到東西的雲珠都以自己的名義送了不少到承乾宮了。

他自是知道雲珠孝順的,隻這時一處一處地說出來卻更深刻明白,對她的憐惜和愛重自也更深。

“眨眼就又是一年了,這孝期也算到頭了,額娘到了這歲數就指著你開枝散葉,額娘好抱孫子孫女。”

弘曆淡笑,“額娘喜歡抱孫子怎麽不早說,把永璜抱到承乾宮養也不是問題啊。”

“這能一樣麽,永璜再好也不是嫡子!”熹貴妃說道,“裕妃好歹還有個永瑛呢。”

是嫡子就不可能抱到承乾宮養。明明就是嫌棄永璜出生時辰不好,弘曆心裏嘀咕著,道:“這不是兒子那兩年去了西北嘛,兒子和雲珠還年青呢,不急。”

難道她就隻能指望富察.雲珠生孫子嗎?熹貴妃瞄了眼逗著永璜說話的雲珠,也不知她聽不聽得到,“雲珠是個賢惠的我自然放心,隻是這後宅還是雨露均沾的好。”

“額娘,好端端的講這個幹嘛,這還守孝呢。”居然管起他的後宅了,這真是他的親額娘嗎。弘曆惱了,臉上卻不好表現出來,不孝的帽子壓死人啊。

熹貴妃聞言一堵,是啊,守孝呢,之前皇後沒死雲珠也算不上獨寵,她也是皇子格格的身份過來的,在皇家,說句不好聽的,這格格也就比侍妾多了個名份罷了,一樣屬於“妾”,怎麽能要求她們的侍寢、待遇與側福晉、福晉相比呢?!

畢竟不是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也不好迫得太緊,除了宮權外熹貴妃大部份的注意力都放在弘曆身上,自然看出了他此時的不願多談……或者是不願她幹涉。撫著額際,她輕歎:“是額娘心急了。你自小聰明,心誌堅毅,怎麽做你自然是心裏有數的。也不知是不是太累的緣故,最近頭有些痛。”

“有沒有宣太醫看?這都快過年了,您身體吃得住嗎?”

熹貴妃一凜,睜開眼瞧見兒子臉上關心擔憂的神色,心中一鬆,勉然笑道,“沒事,就是這幾天歇不好而已。已經讓太醫開了安神湯喝著了。”

論起權謀心術,熹貴妃實在不夠弘曆瞧的,她的神情怎麽逃得出他有心的觀察呢,聽她這麽講,他也隻能心中一哂,任她去了。端起溫熱的奶茶,他眼神看向雲珠,恰好碰上她側首回眸過來,嫣然淺笑的動人神態,心中不由暖暖的,多麽心有靈犀啊,他的賽雲珠可不是那起子攥權不放的俗人。

這一年多來他在京城的時間多些,對乾西二所的運行狀態也了若指掌,他的福晉可是個懂得用人放權的主子呢,每天的生活不是曬花茶、做果脯、釀果酒就是刺繡、製衣、練字……趣意盎然得讓自己羨慕。

“娘娘,晚膳好了。”春桃進來稟道。

“嗯。”熹貴妃應了一聲,站了起來,對底下低聲說話的蘇寶柔幾人道:“到偏廳去吧。”

說是一起用膳,卻分了兩桌,熹貴妃、弘曆、雲珠、永璜一桌,幾個格格一桌。所有人都秉著“食不言”的規矩,安安靜靜地吃完了一頓飯。

一個貴妃的千秋節是怎麽也比不上皇帝的萬壽節的,深知雍正性子的內務府總管就算想巴結弘曆將千秋節辦得大一點,也是不敢的,一切就按貴妃的規製進行。不過,皇帝即位以來包括已逝的孝敬皇後在內也沒給後宮嬪妃辦過幾次千秋節所以熹貴妃也確確實實是風光了一把,嬪妃第一人的位子是坐得穩穩的。

進入臘月後,皇宮也開始忙碌起來,不過,熹貴妃依舊手抓宮中大權,雲珠也樂得過悠閑的生活,反正孝期將盡,各種束縛講究也都放寬,她便跟弘曆“偷偷”出了幾趟宮,到過履親王府探望很久沒見的履親王福晉,逗逗小大人一樣的弘昆,又回了娘家,兩位哥哥大婚前的各方麵禮節如納彩、小定等已開始進行,大婚日期就定在明年的二月十二百花節。

九歲的明亮早開始讀書習武,性子與他阿瑪傅廣成的端方肅正截然相反,很是跳脫,靈活又不會讓人覺得輕佻油滑,看見雲珠依舊親昵,一個勁地圍著她數著她時不時遣人送進府的水果、點心哪樣好吃,他最喜歡哪種,家裏人又喜歡的是哪種……

由其言可推出這孩子素日的觀人於微,對他很有印象的弘曆看見他也忍不住渴望起自己與雲珠能夠有一個這樣的孩子了。

想起懷了孕的珺雅,便想起年紀輕輕已成了郡王的弘晈。年初時弘晈便與中書卓林泰之女西林覺羅氏成婚,隻是不知為何,那西林覺羅氏自進了怡親王府便終日鬱鬱寡歡,到了五月份,甚至病倒在床再起不來……

若他們夫婦和美雲珠倒還可以偶爾上門與珺雅見一次麵,現在她卻要考慮起怡親王福晉的感受,最終還是按下了去探望的心思,隻讓人帶了不少孕婦常用的膳譜過去給珺雅,知道她與腹中胎兒健康便好。

還是有個自己的孩子好。珺雅若不能有自己的孩子,隻怕怡親王夫婦便要為弘暾這一脈過繼嗣子了。雖說這時代人們對嗣子的要求嚴格,但凡他們有忤逆不孝的言行出現,整個社會家族都會對之進行譴責乃至懲罰,可總歸隔了一層,難以體會那種天倫之樂。珺雅是雲珠難得保持了多年交往的閨密,她還是希望她能體驗那種家庭圓滿的幸福的。

至於另一個交好的兆佳.玉桂也於雍正九年十月底給鎮國將軍的弘鼎生下了他們的長子吉興,小日子過得很滋潤。雲珠礙於身份和守孝,三年下來也不過是回娘家幾趟,親朋是很少走動的,不過這些消息卻從沒錯過,每每想起,就會順帶憶起難產去世的赫蘭,覺得世間的緣分真是奇妙。

隻怕是玉桂也沒想過當初一同選過秀的赫蘭,在岫雲寺一起拜過觀音殿的赫蘭,會與自己先後成為同一個男人的妻子罷。

過了小年,雲珠便自動地不再出宮,各種祭禮、筵宴,她少不了當當布景板的。忙過了正月初八,雲珠便讓蘇寶柔開了臉,敬了茶。

敬茶的時候,愀然不樂的高露微見雲珠穿著她給做的織金綿襖,眼睛亮了亮,心情變化之劇連弘曆也感受到了,等她們告退之後問道:“高氏吃錯什麽藥了?”

從他的語氣就可推斷出,恢複了後宅巡寢的弘曆並沒有戀上高露微的辛苦改變,相反,他對這個女人的戒心更深了。

盡管用靈力隔了衣服與肌膚相觸,雲珠還是覺得不舒服,一回了臥室便將它脫了下來,道:“可能是見我穿了她給做的綿襖了。”

一件綿襖就值得這麽高興,一個時辰下來那唇角都是彎的?弘曆陰謀論了,“衣服沒問題吧?”

“應該沒問題,你知道的,我身邊的素問靈樞略懂藥理,衣服她們也查了,不然我怎麽敢上身……隻是,不知為何,穿著還是不舒坦,可能是料子的原因罷。”雲珠隨口道,心想,讓高氏自以為得逞,又可為日後的布局補上一筆,多劃算啊,一個時辰的功夫。

她貼身的衣服向來是細綢或細棉做的,做工極精細,稍有線頭擱衣服上都會覺得不舒服……弘曆想到此處,不免憶起她柔嫩細致的肌膚,心中一熱,笑道:“不過想著討好你,不喜歡就扔掉。”留著當踏腳布他還怕有危險呢。

雲珠親了他一下,給他換上常用的荷包。“好了,趕緊走吧。”不管他夜裏在誰屋裏留宿,又或半夜就回了外書房歇息,他必是上下洗漱幹淨後才回後院與雲珠一道用早膳,順道換上當日要穿戴的衣帽鞋飾,才出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