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巷口的石階（5）（二更）

於善又繼續拿起粉筆，細細描著那些公式。

那年林隊受傷後，打架的事情暴露了，他答應於善和林爸爸，以後再也不打架了。還讓於善當他的監督員和輔導老師，除了每天在線監督，周末的時候小魚老師還要親自輔導功課。

那時他們最喜歡學習結束的時候跑到巷口的石階上，坐在那裏用粉筆在地麵上重新溫習一遍知識點。

沒多久於善就知道，林隊一直跟自己謊報成績，成績明明比自己還好，卻要偽裝成學渣向自己提問題。但是於善沒有揭穿，因為她也很享受做他小魚老師的感覺。

就像回到小學一年極，她是可以保護他的船長大人，而他是需要她保護的小美君。

那段日子，因為要給比自己成績好的林隊講題，所有私下很用功很用功。於是成績突飛猛進，期末的時候，於善考了全年級第一。當然，毫無疑問的，林隊也是。

可是也是在那個時候，她開始明白自己與弟弟的差別在那裏了，還有為什麽自己從小就要住在外婆家，而弟弟不用。也終於知道了，有一個詞匯叫做“重男輕女”。

所以從初二第二學期開始，跟林隊一起學習的時光不再是船長大人守護小美君的時光了，而是小女孩需要尋找自我存在的儀式了。

她需要證明自己的存在是值得的，是有人願意需要她的。

於是從那時開始，跟林隊一起學習不是為了成績，而是為了告訴自己，自己沒有被拋棄。

至少，林隊願意需要她。

那時她也賭氣過，不再好好學習，讓老師去聯係父母，可是呢！父母也沒有多說什麽，還是沒辦法爭取到父母的關注。

初二第二學期的期末，於善的成績已經爛底了。

那年暑假，她也想通了。父母的愛博不到就博不到唄！但是，她可不想失去她的林隊長，她想跟他上同一所高中，甚至同一所大學。

她也一直知道，林隊想考市一中，他想去首都念大學。所以她不可以再爛了，她要努力做到跟他一樣。

現在去回想當年，於善終於明白，巷口石階上的時光，之於他們不僅僅隻是複習功課那樣簡單。而是一個人陪伴另一個人去捱過當時最難熬的成長低穀。

開始，是於善陪林隊。

一個校園的小混混，想要一下子不再打架做個絕對的好學生，沒那麽容易。打架的世界，可不是你想洗手就可以全身而退的。

那些日子，是於善的陪伴讓林隊徹底斷了那條路。

後來，是林隊陪於善。

一個不被父母疼愛的孩子，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存在於這個世界？

那樣一個渴望父母關注和疼愛的孩子，竟然連從一個絕對的好孩子墮落成一個壞孩子這樣的事實都博不到關注，那還能怎麽辦呢？

所以直接爛泥到底吧！

可是，林隊在一旁拉住她了，給了她新的目標。

同時於善也開始明白，在慢慢成長的過程中，要學著做好自己，而不是博關注，更不可以毀掉自己的前途去博關注。

——

於善描公式的手突然停住，抬頭問林隊，“你說，你以後會是一個怎樣的爸爸呢？”

林隊愣住了，於善看見他的喉結在微弱的光下動了動，然後才意識到自己這個問題真他媽奇怪。這是問什麽鬼呢？

林隊的臉微紅，於善的也是。

氣氛尷尬，好一會，林隊十分認真地說，“看你咯！媽媽希望我做怎樣的爸爸，我就做怎樣的爸爸。”

於善的心猛得停止好幾秒，她在很早很早以前，在她十分熱衷玩過家家的時候就想過這樣的問題了。他是爸爸，她是媽媽。

可是也隻敢自己偷著想，這個家夥竟然就這樣說出口了。於善覺得就像得到皇上聖旨一般，她得到設想中那個爸爸的口諭了。

媽呀！簡直美夢成真呢！

於善吞了吞口水，不敢說話。

林隊問，“嚇到你了？”

“嗯。”於善點頭。

“老實說，很早前我就這樣想過了......”

於善猛然轉頭看林隊，嘴巴微張，這個家夥也是真敢說呢！

少年的臉頰在昏黃的燈下發紅，於善說，“隊長，你臉紅了呢！”

巷口的燈下，飛蟲縈繞，撲通著的小翅膀像在嚶嚶低語，低語著它們的明天和未來，就像這燈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