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眼裏有光(1)

蘇頌來到這座有木棉樹的南方小城後,便總是習慣早起。

生物鍾也總是準時得很,差不多六點左右就會自動醒來。

蘇頌睜開眼睛,歪著頭看向窗外,滿窗都是綠油油的榕樹葉,滿窗都是那樹上小麻雀們嘰嘰喳喳的歌聲。

在這裏生活的兩年裏,每一天都是綠油油且生機滿滿的早晨。

那樹葉不會黃,那鳥兒也不會煩。

蘇頌格外喜歡這座城市裏這個名不經傳的南方小鎮,可能最開始隻是因為那個暗戀了很多年的人。因為這是他的故鄉,於是便義無反顧地從北方跑到南方。

不管能否適應這裏的氣候和食物,便一口氣,不管不顧地深愛著。

正如那句話,“因為一個人,愛上一座城。”

可是,後來確實是真心喜歡了。畢竟真實地在這裏生活兩年了,確認過,於是真真實實地喜歡著了。

喜歡這裏的藍天白雲,喜歡這裏特有的美食,更喜歡這裏校園裏高聳的木棉樹,以及木棉樹下總是奔跑著的青春歲月。

在蘇頌準備一躍而起的時候,床頭櫃的手機嘟嘟地響著。

蘇頌眨了下眼,疑惑著,這麽早!10086就給我發短信?

蘇頌側著身子伸手去抓手機,上麵顯示著,【王氏不恭】。

蘇頌皺了眉頭,這家夥怎麽會起這麽早?

一邊搖頭覺得自己是還在做夢嗎,一邊劃開手機屏幕。上麵寫著:

【頌,教師節快樂!】

蘇頌一下子起身坐直,瞪大眼睛地眨著,自言自語,“今天是教師節?”

微微迷糊著的大腦勉強飛快地轉著,也就是說,這是自己第三個年頭的教師節了?也就是說,喜歡那個人,整整五年了?

哦!五年了。

隻是這五年中,在後兩年的時間裏,自己在東半球,那人在西半球,彼此跨著15小時的時差。就像此時,自己這邊已經是10號了,可是他那邊還是9號。

說不清這樣的心情,隻是知道,好想念他。

沉浸在這種思緒裏的蘇頌,被突然響起震動的手機嚇到,身體自然反射地抖了一下。低頭看手機,還是那個【王氏不恭】。

蘇頌歎了口氣,接通電話。

電話那頭的人說,“早上好。”

蘇頌麵無表情,動著嘴角說,“嗯,早上好。”

“教師節快樂!”

蘇頌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雖然已經做了整整兩年的老師了。

可是,實際上自己還是沒能真正適應這個身份,總覺得走下講台,放下批閱的紅筆,回到家裏,穿著拖鞋,自己依舊還隻是那個名字叫做蘇頌的人,甚至還隻是個學生。

“你說,為什麽有教師節卻沒有學生節啊?”

電話那頭的人,十分肯定地說,“學生有五四青年節啊!”

“可是,老師就不是青年了嗎?”

那人,顯然沒有意料到,這人,如此較真,在這個問題上。

“呃~我也不知道誒!”

蘇頌不知道為什麽,聽他這樣回答,聽他那帶著濃重方言氣息的“誒”,就可以想象出他說這話的表情。一定微微張著嘴,眼神茫然又無助,甚至會用一隻手捏著另一邊的肩膀。

想到這裏,蘇頌撲哧一聲笑了,回他,“哦!”

他堅定短促地回,“嗯!”而後說,“小蘇老師。”

“嗯?”

“你要不要走到窗口,然後往下瞧瞧。”

蘇頌沒有回話,看了一眼打開的窗口。

秋老虎依舊威威作勢地炎熱著,不大喜歡吹空調的蘇頌,總是習慣整夜開著窗戶。

見蘇頌沒有回答,那人說,“快點啦!不然我就大喊咯。如果擾民,那就是你的罪過。”

“哦!可是就算背著罪名,我還是不想。”

嘴裏雖然說著不想,可是已經乖乖地拉開被子,穿上拖鞋,往窗邊走去。

蘇頌故意留著一步的距離停住,微微前傾,微微抬頭,細細打量著淡藍的天空。

心裏好奇著,吳懷珛所在的那座城市,現在是已經開始慢慢落日了嗎?那他是否會停住腳步,抬頭打量著天空呢?如果會,他又會想起誰呢?

“今天的天,也會很藍嗎?”

蘇頌沒有意識到,自己說出了這句話,隻是聽到電話那頭的人說,“會的。再過一會會,天就會很藍,很藍。”

蘇頌又撲哧一聲笑了,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話,有時總是讓自己情不自禁地笑著。

心想,大概,這個人,天生喜慶吧。

蘇頌踏出那最後一步,腳尖挨著牆根,蘇頌微微前傾,探出了頭,往下看。

果不其然,又毫無懸念,那人站在低下,往上仰望著。

他空著的那隻手,高高舉起,擺動著招手,大幅度地。細細看,便可以看見,他的喉結在一側,落下了陰影。

有點迷人,有點性感。

蘇頌悠悠地說著,“你這樣子,好傻!”

那個人叫王釗,可是八爪魚姑娘在得知他那驚人又輝煌閃光的經曆後,隻肯叫他王炸。於是,他便成了王炸。

八爪魚姑娘口中的王炸,繼續招著手,主動被損,問“是傻得可愛的那種傻嗎?”

“並不是。”蘇頌十分肯定地回答,不留情麵。

王炸繼續說,“那我也不管。”

大概未說出的後半句是,就是很可愛。

蘇頌可不想再繼續討論他的可不可愛,便說,“你再等我一下下,我簡單洗漱下,不然熬了一夜的口氣會熏死你的。”說完,還特意朝著手機哈了一下。

以前這種話和這種動作,相對於蘇頌從小就被教育的標準來說,是屬於比較接地氣的,換句話表達就是,缺乏教養。

蘇頌是不會說也不會做的,因為這是不被父母允許的。

可是後來,遠離父母,同時跟八爪魚姑娘那群人混久了以後,就容易染上類似的說話習慣。

於是,那種不被允許,在不知不覺中,就通通成了正常的。

王釗很應和地說,“呀!熏暈我了。”

蘇頌回,“熏死你。”然後吐著舌頭,掛掉電話,扭頭轉身,往洗手間走去。

樓下的王炸同學,依舊抬頭看著那個空空的窗戶,傻笑。一旁那一年四季都綠油油的榕樹上,也依舊傳來嘰嘰喳喳的鳥叫聲。

王釗想,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呢,暗淡的世界又開始明媚了。

因為遇見一個如清晨陽光的人,所以不管刮風下雨,每一個清晨,都是這般美好且值得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