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是因為你這個一品誥命, 朝廷上頭反對的人多著呢。”
這些話柯爾坤原本是不打算同家裏人說的，但是想到自個兒福晉是個傻白甜，女兒也是個單純沒心機的, 他還是得吩咐吩咐。
“是嗎？那怎麽還。”
四奶奶這臉上的笑容一瞬間就垮了下去，她心裏頭有點慌張。
“萬歲爺堅持要給, 旁人再怎麽說也沒用不是？”
柯爾坤頓了頓,
“所以說叫你進宮跟容歆好好囑咐囑咐, 切莫專寵，切莫恃寵生嬌。眼下萬歲爺喜歡她願意寵她，可若是這時候得罪了人，往後不得寵了不就人人都要踩一腳嗎？
還有最為重要的一點，將這個帶給容歆。”
柯爾坤不知從哪來掏出來一張藥方。
“這個是？”
“我這回去福建，特意求得生子秘方。”
四奶奶頗為詫異，伸手捶了柯爾坤一把。
“沒想到你還有這麽上心的時候呢。”
“你這話說的, 容歆也是我的親生女兒。這五六年來都沒有動靜，你可曉得外頭人說的有多難聽？”
四奶奶不必問, 心裏頭也能想得到。
女子在這世上本就艱難, 哪怕是坐到了容歆那個位分上頭, 多年沒懷孕, 在旁人嘴巴裏頭也是不堪的。
“大家都說咱們家容歆生不出來, 結果萬歲爺還給了你這樣大的恩典，這一樁樁的事情加在一塊。
對於咱們家容歆來說就是烈火烹油, 表麵的確繁花似錦熱熱鬧鬧的, 實則危險的很啊。”
柯爾坤這十年來的確長進了不少，不僅說話頗有道理, 對於朝堂形勢也看的很是透徹。
哪裏還有半分紈絝子弟的樣子。
“你說的對, 你居然也能說出這麽有道理的話。”
四奶奶不由感歎, 隨即點了點頭。
“說正事，你又打岔！”
柯爾坤不由皺起眉頭。
四奶奶趕忙一臉嚴肅應下，“你放心，這方子我一定帶到。話也會跟容歆說明白的。”
“那就好。你怎麽又把衣裳脫了。”
“你不是說咱們眼下不能太出風頭嗎？我這得了一品誥命若是還去別人麵前晃悠炫耀，那豈不是叫旁人更恨女兒。”
四奶奶輕聲道，她不去了。
“你這一輩子好容易有這麽一件值得炫耀的事，若是不去未免太可惜。”
柯爾坤見四奶奶如此懂事，一時歎了口氣。
“嗨，我都這樣大的年紀了，炫不炫耀有什麽打緊的。”
四奶奶當初嫁得不好，不知道被娘家姊妹嘲笑過多少次。
她其實很想穿著誥命衣裳去她們麵前打臉的，但是被柯爾坤這麽一說，她就歇了心思。
自個兒被嘲笑沒什麽要緊，別給女兒拖後腿才是真的。
“咱們老老實實的，這樣容歆在宮裏頭才安全嘛。”
“是我對不住你。”
柯爾坤一時略有幾分愧疚。
“你的確是對不住我，不過看在你目下越來越好的份上，我就原諒你了。快給本誥命夫人按按腿。”
四奶奶朗聲笑了笑，坐到椅子上頭。
她這輩子能有眼下的日子已經十分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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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到除夕宮宴，一大早四奶奶便穿著誥命朝服往宮裏頭去了。
她同其他的誥命夫人們一起等在宮門外頭，不知是心理因素還是什麽，四奶奶果真發覺這其他的夫人都不怎麽愛搭理她。
興許都是覺得她不配吧。
四奶奶原本興致勃勃，可等著等著，神色漸漸黯淡了下來。
柯爾坤說的當真有道理，她們家如今是被許多人嫉妒的。
“別垂頭喪氣的。”
三奶奶走到她身邊，壓低嗓子囑咐道。
“咱們赫舍裏家甭管怎麽算都不比她們差，四弟雖說官位低了些，然如今也是在步步高升。
你做什麽擺出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
三奶奶的話叫四奶奶頗為詫異，她這個三嫂居然開始幫她了。
“她們哪有資格瞧不起你啊，你我的女兒都是做皇後的，把身子挺直了，該你瞧不起她們才是。”
“好。”
四奶奶輕輕頷首。
關上門再怎麽吵都無所謂，可出了府門她們就是一家人。
一家子人同氣連枝，三奶奶可不希望四奶奶在外頭受了這些上不得台麵的所謂貴女的欺負。
很快宮門開了，四奶奶不必同眾人一塊候著，而是直接被儲秀宮派來的轎輦給接走了。
“哎喲，這宮中平妃娘娘得寵就是不一般。三奶奶，你從前都沒這個待遇吧。”
挑破離間的人來了，話說的陰陽怪氣的。
三奶奶睥睨了她一眼，“我自然也是有過的。我倒是比較關心你家裏頭的幾位格格去年落選之後，親事可定下了？”
她們赫舍裏家是什麽身份地位，也是旁人能踩上一腳的。
那人被三奶奶一腳踩到痛點，訕訕搖頭，再不敢說話了。
卻說四奶奶坐上轎輦一路往西走，不過多時便到了儲秀宮門口。
還沒下轎子呢，容歆便帶著人衝了上來。
“額娘！”
一聲額娘，直接把四奶奶給叫哭了。
“給娘娘請安。”
四奶奶這膝蓋還沒彎下去，立馬就被容歆扶了起來。
“這是儲秀宮，不必行這些虛禮，走走走咱們先進去。”
四奶奶抬眸瞧了一眼，真真兒是大氣奢華。
等走進了內殿，四奶奶越發的滿意，這殿中擺設琳琅滿目，哪怕是她這樣從小富貴大的，也頗有種見世麵的感覺。
“宮中的確同外頭不一樣，竟像是入了仙境。”
“哪有額娘說的這麽誇張，額娘快坐，綠霧給額娘上茶。”
這茶是康熙昨兒親賞的，說是特意給嶽母準備的。
上好的六安瓜片，入口甘甜，外頭買不到的貢品。
“綠霧，瞧著也長大了。”
“夫人，還有我呢。”
綠絲端著點心走上前，也被四奶奶拉著手，輕聲感歎道。
“你這孩子倒是沒怎麽變，瞧著還跟在府上時一樣。”
“夫人這是在罵我沒長進呢。”
綠絲一開口，眾人都被逗笑了。
“娘娘，讓我好好瞧瞧。”
四奶奶瞧完了丫鬟，方才仔仔細細望著容歆。
雖說二人過年時都能遠遠見一麵，可上回像這樣手拉著手說話卻已經是六年前了。
“娘娘長大了。”
容歆穿戴皆十分華麗，發間的點翠珠釵更是熠熠生輝。
“瞧額娘說的，我都二十了。”
容歆揚唇一笑，樂滋滋的招呼額娘吃點心。
四奶奶思念容歆，故而眼角含淚。
可瞧見這儲秀宮這麽多的奴才伺候，又替容歆高興。
就這麽著又哭又笑的，鬧得容歆都有點想哭了。
“額娘，咱們好幾年才能這麽拉著手說回話呢。難道你就打算一直這麽哭著嗎？”
容歆的確是比從前懂事多了，這話說的極有道理。
“對對對，我這回進宮還有不少話要跟娘娘說呢。”
容歆會意，轉眸叫綠霧將其他人帶下去。
四奶奶將柯爾坤叫她囑咐的話一五一十的說了，順帶著將求子的藥方子拿出來。
“哎喲。”
容歆紅了臉，看來除了她自個兒以外，都盼望著她懷孕呢。
“娘娘也不要覺得不好意思，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方子還是你阿瑪給你求得呢。”
“阿瑪居然還操心這個呢。”
容歆詫異瞪大了眼，沒想到就連一向佛係的阿瑪也著急起來了。
“專門去福建求得方子，說是可以一舉得男。當然了，娘娘哪怕生的不是皇子，我們也不會失望的。”
四奶奶笑著解釋道，生怕容歆因為這件事心裏頭有負擔。
“明年一定生，請額娘和阿瑪放心。還有朝堂上的事也不必擔憂的，這不是還有萬歲爺頂著嗎？”
容歆對康熙極為放心，隻要她不造反，估摸著康熙都不會翻臉的。
“瞧娘娘說的，萬歲爺眼下對您好，不代表往後還能對您好。”、
四奶奶卻搖頭，輕輕拉著容歆的手囑咐道。
“這男人的心是最不可靠的，娘娘可千萬要記住了。”
額娘說這樣的話是容歆沒想到的，容歆眨巴眨巴眼，額娘居然有這個覺悟。
“我知道了。”
“趁著眼下年輕還得寵，娘娘可千萬要生下孩子傍身。”
“嗯。”容歆重重點頭。
“夫人，其實有件事主子沒說呢。”
綠霧卻微微一笑，走到四奶奶身邊，壓低了聲音。
“主子這個月沒來月信。”
“那可找太醫瞧過了？”
容歆的月信一直都很準，可這個月的卻遲遲沒有來。
“還沒有。”
容歆輕輕搖頭，隻是一個月沒來而已，她還不想大張旗鼓呢。
哪裏想到綠霧這丫頭嘴巴這麽快，她輕輕瞪了綠霧一眼。
“那現在就應該找太醫瞧瞧才是啊！”
四奶奶原本擔憂的心情登時激動起來。
“若不是的話，豈非白高興了。”
容歆抿唇，更何況她除了沒有來月信之外，幾乎沒有旁的反應。
“不管是不是，隻要有跡象就一定要請太醫瞧瞧。當初我懷你的時候也是沒有任何反應，三個多月才想起來找大夫，險些掉了。”
四奶奶激動的站了起來，她滿麵紅光，竟是有些坐不住。
“額娘，你也別高興的太早了。”
容歆無奈扶額，她內心裏頭其實是不想生的。
所以才會遲遲不找太醫，生孩子多嚇人呐。
“容歆，你一定要找來瞧瞧，否則我今兒就不走了。”
看來四奶奶是真高興，連娘娘都不喊了，直呼本名。
“是啊主子，還是去找太醫瞧瞧吧。”
綠霧也跟著勸說，她這心裏頭比容歆還著急。
“罷了罷了，那就找來瞧瞧吧。”
容歆無可奈何點了點頭，隻好應下。
她原本打算再拖一個月的，如今看來是不得不瞧大夫了。
“請陳太醫。”
“奴才心裏頭有數的。”
綠霧笑著頷首，忙不迭的跑了。
等太醫期間，四奶奶一直都沒坐下，她來來回回的跑，這額上都有了細汗。
“額娘，沒必要這麽緊張吧。”
容歆歎了口氣，她原本還希望不是呢，可是看額娘這麽高興，她也有點緊張了。
“你要是真的懷了，那先前我說的那些擔憂可就全都沒了。”
四奶奶跺了跺腳，隨即左顧右盼的。
“你瞧什麽呢？”
“這儲秀宮裏頭怎麽連個觀音娘娘都沒有，我得拜一拜。”
“臨時抱佛腳可沒用，莫非額娘你現在拜了觀音，孩子就馬上飛到我肚子裏了嗎？”
容歆開玩笑似的說道，卻被額娘敲了敲腦門。
“胡說八道，怎可說這樣的話褻瀆觀音。”
容歆委屈巴巴咬唇，這下她算是理解了為何胤礽不喜歡被她敲腦門了。
“太醫來了！”
門外窸窸窣窣的響了一下，隨即綠霧便帶著陳太醫走了進來。
陳太醫給容歆請安，又給四奶奶請安。
“你快別請來請去的，快看看娘娘究竟懷孕沒有？”
陳太醫有些懵，趕緊診脈。
容歆望著陳太醫的手，也下意識提了口氣，到底有沒有懷上呢。
作者有話說：